在当为县的小院子里蜗居了两年,乍一见到这情景还让他有些恍惚。
廊庑拐角处,他瞧见了景从,于是他招手示意景从过来。
廊下光影绰绰,廊灯轻摇,百里昀抱臂靠在廊柱上去,下巴点了点远处的家丁:“人都哪里来的?”
“这些是先前侍郎府的下人,上任刑部侍郎被贬得太过匆忙,下人还没遣散就北上了。”末了,他靠近百里昀耳畔,“公子若不喜欢,明早遣散了便是。”
“无妨。”百里昀了然,摆了摆手。
“哦对了公子。”景从说,“少夫人在书房等你。”
“等我?”
“是。”
入了书房,绕过屏风,便看见了林杳端坐在画架之前作画,凑近一看,竟是今日刚看见的坠楼案现场,一笔一画,却是如凝滞时间一般。
“寻常场景,你看几眼就能记住?”
百里昀突然出声,林杳被吓了一跳,墨汁一抖,便落在了她的裙裾之上。
林杳连忙起身,回头去瞧他。
少年眉骨清晰、长身玉立,如同她笔下清简的工笔画一般。
“走路也没个声。”林杳小声抱怨。
百里昀却不顾,只是坚持问道:“寻常场景,你看几眼就能记住?”
“那当然不是,要是我想记的,那才能记住,不去刻意记忆,怎么会一下子就记住?你当我仙人啊?不过能像我画得这么呼之欲出的,整个元安估计也难寻第二个了。”林杳摇头晃脑地说。
“这么说,你看到案发的一瞬,就决定了要和我一同查案。”
林杳得意还没多久,顿时语塞,晚风一阵阵吹过,窗外竹叶相撞之声清晰可闻。
百里昀眼底含着不易觉察的笑意,一步步向她逼近:“你图什么?”
林杳控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双脚,盯着那双清亮的眸子,愣了半晌,鬼使神差地吐出了句:“我图你。”
落针可闻。
晚风穿堂,裙幅微动,与扬起的绯红官袍袍角相撞。
古人诚不欺我!万事开头难,这句话一说出来林杳就知道下面该如何忽悠他了。
百里昀发愣了一瞬,发出了一声闷笑,偏着头重复了遍:“图我?”
第5章
“你一个督捕,怎么干起了书吏的事情了?”
林杳迫使自己对上那双含着几分笑意的眼眸,硬着头皮说:“是啊夫君,你还记得我们成亲那日吗?”
那自然是记得。
“是啊,我确实,别有用心。”花烛之下,林杳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惧,一字一顿,“你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百里昀轻蔑一笑,对她不屑一顾。
说完拂袖就要离开,没想到林杳竟在他身后哀嚎了起来:“我对你别有用心你看不出来吗夫君!”
“我自小就仰慕你,仰慕你仰慕到茶不思饭不想,我……”
百里昀垂目着那双非常真诚的眼睛,逐渐与那夜的情形重合,他嫌弃地挥了挥手,企图将自己拉回现实。
“我是担心夫君你太累了,这才记下来那日场景,绘制下来就是想为你分忧的,京城人多眼杂,不比浔州,我想着……”
林杳还在喋喋不休。
百里昀把她往后一推,袍角裙裾交叠不复存。
风止。
百里昀缓缓移开目光,僵硬地抬手碰了碰鼻尖,轻声威慑:“闭嘴!”
林杳偷偷看了看他逐渐泛红的耳廓,心头一松,就知道,唬住了。
片刻后,林杳瞥过目光,微微低了低头,一抹得逞的偷笑,还是没能忍住。
百里昀说完提步便要走。
下一瞬他又折返,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指了指她的那幅画:“画,画完了吗?”
“呃……”林杳手忙脚乱地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随意应了声,“要是再润色一些会更好看些。”
“不必了,多谢。”
窗外明月高悬。
夜深露重寒意浓。
凛王府却点起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