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行人抵达黎州,寻了间客栈住下了。
暮春的风裹挟着细雨,打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林杳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瓣被雨水打落,零落成泥。
“少夫人,祭品都准备好了。”景从捧着托盘轻声提醒。
林杳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托盘上。
三碗清粥,一碟桂花糕,还有兄长最爱吃的蜜渍青梅。
“给我吧。”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一双修长的手接过托盘。
百里昀今日穿了件鸦黑长衫,衬得他愈发清俊。
他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东西,目光落在林杳的脸上,难得语气轻缓:“近乡情更怯了?”
林杳也难得地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起来望着薄蓝的天色发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竟内心有些胆怯,有些颤栗。
二人步行上了遮墨山,雨丝渐密。
百里昀撑开油纸伞,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他身上总有一阵又一阵的淡淡的莲香,原先林杳不喜欢,此刻竟然觉得混合着雨水的清新,让人心安。
或许一人难以面对,但此刻有了另外一人陪着她。
山间的墓地笼罩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
林杳跪在父母和兄长的墓前,将祭品一一摆好。
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爹,娘,兄长,我来看你们了。”她轻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不好……现在才来看你们……”
百里昀也在她身旁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小婿百里昀,拜见岳父岳母,兄长。quot
林杳出神地望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兄长带她玩耍时爽朗的笑声,父亲教她识字时严厉却慈爱的目光,母亲为她梳头时温柔的手……
那些画面仿佛就在昨日,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百里昀将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中。
林杳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没说,四下一片寂静。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声响。
林杳垂下头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我还要去一趟应礼府。”百里昀突然道。
林杳慌忙别过头擦干泪痕,犹疑地望向他,百里昀感受到了她的困惑,于是道:“冯大人曾有一封家书,托我交给君实,只是过了这么久,一直都未寻到机会,徽州与应礼府相近,我刚好物归原主。”
“你倒是还记得。”林杳从地上站了起来,“我随你一同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离乡很久,好不容易回来看看,自是要留久一些,我送完信再回来。”百里昀弯腰替她拂开了裙裾上粘上的杂草。
“不久后,总会回来的。”林杳道,“我回元安越早,回黎州也就越早。”
百里昀起身,垂眸看向她,过了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点头应下:“好。”
三人收拾行囊,再度上路。
不出几日,三人就到了应礼府。
应礼府的朱漆大门气派。
“请问知府可在?”百里昀上前几步朝守卫行了一礼。
“在的,诸位请随我来。”
林杳站在门前,突然间有些恍惚。
“阿杳?”百里昀走近她,轻声唤她,“发什么呆?”
林杳摇摇头,抬手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随他一道进去了。
守卫通报后,很快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快步走来,正是应礼府知府冯笃。
他比百里昀记忆中清瘦了些,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如昔。
“子书!”冯笃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你如何来了此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林杳身上,微微一顿。
“冯知府。”林杳福了福身。
冯笃也与她见礼。
“是义兄,不是冯知府。”他的声音很轻,一如既往的严肃,却让林杳心头一颤。
三人来到花厅,有人奉上了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