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会在游到池边时短暂地触碰彼此,但真的游起来,还是一前一后,各游各的。
方思弄一边游一边想,游泳,好像是一种很孤独的运动,在水里,被水包裹的时候,一个人的所有沟通手段都失效了,口不能言,听力也被水浪侵蚀,在漂浮的时候,人至少很短暂地只能感觉到自己。
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在嘈杂的水声中震耳欲聋。
也许会像在妈妈的羊水里一样。
可他已经记不起妈妈的样子,更不可能记得妈妈的子宫和里面的羊水。
他游自由泳游累了,换成了蛙泳,心跳也跟着呼吸变得规律,仰头,吸气,低头,呼气,他把泳池底部的瓷砖纹路看得很清楚,还有透过天窗照到下面的阳光。
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他的脑子放空了,思绪融化进了水里,漂走了。
他感觉很安静。
他低头,呼噜呼噜,吐着泡泡。继续看瓷砖、看池底的阳光、看水里的泡泡,水波在池底摇晃,如同一张网。
他仰头,呼——吸气,可以看到水面、浮漂绳、前方岸上在做广播体操活动肌肉的老人、教站在出发台上的小男孩的私教、在高高的观察椅上的救生员、因某场比赛拉起却忘记或是懒得拆掉的彩旗、墙上的标语:更高、更快、更强。
又低头,呼噜呼噜——
又抬头,呼——
又低头……
他再次抬起头。
忽然,他余光一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让他不寒而栗。
他视力很好,只一个瞬间就看清了那个在他这条道正对岸上做体操的老头的脸,是一个黑洞。他下意识去看出发台上的小男孩和私教,他们的脸也是黑洞,他又去看瞭望椅上的救生员,还是黑洞。
他们刹那间变成了在《半生一幕》的观影厅中的那个东西,旧布条般的阴影围绕着他们飘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他的身体习惯了游泳的频率,自然而然向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