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家本就有隐退之意,是以宁江才在圣祖皇帝驾崩之后有意改姓为“宁”,而宁延津作为太子太傅,更是在谢訦即位之后便携全家远离京城这个权利斗争的中心。
而现在,如果宁世安入仕,便是让宁家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安定生活被打破。
若说先前的谢微凉并不在意这些,可到宁家这几日之后,她看着宁府上下一片其乐融融,突然有些不忍心打破这一番安宁的景象了。
更何况,如今西北怕是已经生变,此时再让宁世安赴任,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种种因素之下,谢微凉罕见地开始犹豫起来。
而在谢微凉陷入思考的同时,对面的宁延津同样也在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到她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有所好转,便叹了一口气,道:
“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听一听世安的意见。”
沉浸在自己思绪当中的谢微凉突然听到宁延津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宁延津平和的眼眸。
“表哥……”谢微凉不禁想到了宁世安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以及他们两人在宁江住处时,宁世安所说的那一番话,眉心微蹙。
也正是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公子,老爷和小姐在书房。”
宁世安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一愣,随后便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宁延津,却见对方的表情也落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
随后,他开口道:“既然阿微心中仍由顾虑,那不妨听听另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而后,在谢微凉不解的目光中,宁延津开口,让宁世安进来。
谢微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宁世安便已经走了进来,看到书房里神情怪异的两人,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
“大伯。”他开口,随后一双眼睛又落在了一旁皱着眉头的谢微凉的身上,缓缓道,“表妹也在这儿。”
“坐吧。”而宁延津听到他这样说之后,目光则是落在谢微凉旁边的座位上。
“好。”见状,宁世安倒也没有推辞,依言坐了下来,随后便开口道,“侄儿冒昧来访,不知可否打扰到大伯和表妹的谈话?”
“若是打扰了,便不会让你进来了。”宁延津道。
而自始至终,谢微凉都没有说过话。
宁世安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见状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接着又道:“那既然大伯这样说的话,便是有事要找我了?”
而听到他这样说,宁延津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不经意地瞥了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谢微凉,开口道:
“世安,你可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去西北了?”
闻言,宁世安一愣,虽然不清楚宁延津在此刻问出这话意欲何为,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语气严肃道:“是。”
“我能听一听理由吗?”闻言,宁延津又道,“毕竟自你出生之后,宁家上下便有意让你远离官场,想必以你的聪慧,也应当感觉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延津便注意到宁世安的目光在若有四五地落在谢微凉的身上,话语一顿,这才又道:“至于你表妹,你也应当清楚,当时太后的懿旨已下,我和你祖父虽有心拒绝,可终究还是无能为力。而今日,你去西北一事虽是陛下金口,可毕竟还没有下旨,一切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更何况……”
宁延津看了一旁的谢微凉一眼:“你表妹负责此事,也定当可以为你从中周旋。”
而宁世安听到宁延津这样说,一双眼睛便下意识看向坐在一旁的谢微凉,却见对方这时已经站了起来,看着他道:“虽然此事是我和陛下所决定,但表哥若是有其他打算,不若趁着此时说明白便是。”
趁着方才两人交谈的功夫,谢微凉也在心里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都仔细复盘了一番——
宁世安主动向她写信寻求官职一事,固然是有谢訦金口玉言的缘故所在。
可宁世安自己的心里,必然是有图谋的。
而现在的谢微凉,想知道的,便是他的图谋,以及这份图谋,会不会对他自己、对她、对宁家,以及对谢訦,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她今日来此,也是有向宁延安打听自己这位表哥的意思在里头。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南宁世安他居然会亲自走这一趟。
而宁世安自从听到宁延津的这一番话之后,目光便看向了一旁坐着的谢微凉。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起身,缓步走到宁延津面前,目光却是落在谢微凉的深航,开口道:“表妹既然已经看过我写给你的那封信,那我对宁家的忠心,你应当也是知晓的。”
闻言,谢微凉垂下眼眸,过了许久,才道:“我自然是知道。”
“可是表哥,”随后,她抬头,一双眼睛便直直地对向宁世安的,开口道,“宁家沉寂多年,陛下的计划,固然需要一个世家子弟,可他为何会选中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