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决定对王崇义下手,她便想好了这条 退路,祭出王焕这面大旗,就算是京兆府,也未必敢轻易动她。 周青顿了顿:“还得防着郡主府的人来闹事。” 王十六挽好发髻,将发尾塞进去藏好,用一根素银簪子别住:“要是来了,就打回去。” 她猜得到宜安郡主的用心,给她一个下马威,好让她知难而退。她要是怕这个,也就不会追着裴恕来长安了。 “是。”周青低着头,眼前晃来晃去,始终是她攥了满把的头发,不敢再久停留,“我去前面看看。” “那么冬至宴,娘子去不去?”锦新提着食盒进来,“我打听过了,宜安郡主府的冬至宴办得极是隆重,差不多的皇子皇孙、达官显贵都会出席。”网?址?f?a?b?u?Y?e?????ū?ω?ε?n?2?〇?Ⅱ?⑤??????ō?? 王十六心中一动。那么,裴恕呢,他去不去? 两个时辰后,宜安郡主府。 “你说什么,”宜安郡主抬眉,“京兆尹把案件发回魏博审理了?” “是。”侍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怒容,“王将军还等在外面,想求见郡主。” “不见,让他走。”宜安郡主冷冷道。 一大早她还打发管事去京兆府递了话,要府尹严惩王十六,结果竟如此处置,分明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蓦地想起裴恕,昨夜他不惜犯夜,亲身去了京兆府衙,这个处置,难道是他授意?但他一向不是最讨厌王十六的吗? 百思不得其解,唤过管事:“你去一趟薛家,给王十六送张请帖,就说冬至宴时,裴郎也会到场。” 她死活都要缠着裴恕,留下这个钩子,必定能钓她过来,到那时候,自然要让她知道,跟她作对,是什么下场。 宫城,嘉宁帝寝殿。 啪,嘉宁帝将一颗黑棋落在棋盘中央:“朕听说,宜安这次的冬至宴办得很热闹,凡是排得上名号的人家全都下了帖子。” 裴恕轻轻落下一颗白子:“臣并没有留神。” 心里却是明镜一般,这次请的人确实极多,朝中重要官员的子弟几乎全在受邀之列。正在立储的关键时候,潞王不方便与重臣联络,便由宜安郡主出面联络他们的子弟,也不失为一种拉拢的办法。“臣这就去查。” “查不查的,有什么要紧,你也收了帖子吧?”嘉宁帝又放下一枚黑子,“到时候好好看看,回来跟朕说说。” 裴恕顿了顿,他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嘉宁帝显然自然有他的用意。起身道:“臣遵旨。” 啪,嘉宁帝又落下一子,与之前的黑子连起来,将一大片白子围死在中间:“九郎,你输了。” 棋盘上零零星星,白子只剩下几小片,裴恕看了一眼:“臣学艺不精,惭愧。” “行了,你下棋是朕教的,你要是不精,岂不是要怪在朕这个老师头上?”嘉宁帝笑起来,“你去忙吧,王焕与突厥的事,年前一定要查清楚。” “是。”裴恕行礼告退,走出几步,忽地听见嘉宁帝问道:“听说昨夜你去了京兆府衙?一向最守规矩的裴郎犯夜出行,插手别的衙门办案,有趣。” 裴恕回头,他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没有,心里不觉一凛:“魏博形势复杂,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所以你对王十六,没有私心了?”嘉宁帝摆摆手,“你自己拿得准就好,退下吧。” 裴恕退出殿外,自己心里也有点拿不准。 没有私心吗?他固然是不想节外生枝,也是想守此前对王十六的承诺,但他也可以不用赶得那么急,今天再派人传话也不迟。连夜赶去,是不是担心京兆府会连夜拿人,让她受牢狱之苦? 冷风一吹,头脑越发清醒。嘉宁帝固然不希望他与宜安郡主有瓜葛,但更不希望他与王十六来往,要想继续做嘉宁帝的股肱之臣,那么,就不能跟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 只是她。迈步走下青玉台阶,只觉得眼皮上一热,那夜她红唇吻过的地方,不受控制的,再又发起烫来。可鄙,可耻,明知道她别有用心,竟还被她动摇至此。 裴恕慢慢调匀着呼吸,穿过前殿。河朔未平,王焕通敌卖国,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失去嘉宁帝的信任,十数年心血谋划,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绝不能因为一个王十六,再生枝节。 宜安郡主要对付她,那么。假手宜安,断绝后患。 安仁坊,薛府。 管事躬身弯腰,双手奉上请柬:“这是郡主殿下给小娘子的请帖,殿下还说,到时候裴郎也去。” 他也去吗?王十六心里一宽,点了点头。 郑府。 郑文达拿着请帖走近内室,向妻子柳氏道:“宜安郡主府下了帖子,请你赴冬至宴,郡主也请了王十六,到时候你想法子带她出来,我立刻送她回魏博。” 三日后,宜安郡主府。 王十六在门内下车,入眼所见无不是花团锦簇,隆冬之时,廊下还摆着鲜花,放着珠玉制成的盆景,地上铺着寸许厚的红毡地衣,婢仆们锦衣鲜亮,来来往往许多人,却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天家富贵,果然不同一般。王十六迈步向宴客厅走去,唱名的侍者连忙高唱一声:“王十六到!” 厅中的月舞声倏地停住,王十六走上台阶,迈过高高的门槛,庭中衣香鬓影,座无虚席,主位上一个年轻女子闻声望过来。 臻首娥眉,明艳动人,头上的嵌宝凤钗衔着珍珠流苏,拇指大一颗金珠滴溜溜垂在眉心处,目光相触,女子饱满的红唇微微一抿,笑出了声:“原来你就是王十六。” 那么她,就是宜安郡主了。王十六福身一礼:“见过郡主。” “看着也是花枝一般的人,”宜安郡主笑了下,“为什么如此野蛮,全不知道礼数?” 王十六站直了,冷冷抬头。 堂中七嘴八舌,自有知机的人替宜安郡主说了下去: “郡主殿下看得起你才让你过来,你竟敢辱骂殴打郡主府的人?这是不敬之罪,还不快跪下给郡主请罪!” “乡野村妇,她知道什么礼数?追着男人从洺州跑到长安,人家都说了绝不会娶,她还是死缠烂打着不撒手,我要是你,羞也羞死了!” 一个妇人笑起来: “她哪里知道羞?这叫做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娘的不检点,做女儿的就更不知道羞耻了!” 门外,裴恕步子一顿。 门内,王十六抬眼,看向那发话的妇人:“你说什么?” 目光狠戾,惊得那妇人心里一颤,欲待不说,余光里瞥见宜安郡主含威不露的脸,也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我说错了吗?你娘失身于贼人还贪生怕死,不舍得自寻了断,保全名节,真真是天下女子的耻辱……” 凭什么,男人作的恶,要让女子承受!一股愤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