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蔚扶住额头,盯着面前这张小小的卡片,没有作声。她不做表示,迟雨也不着急,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耗着,直到严蔚几不可闻地吸一口气,开口时,语气喜怒难辨。
“所以你今天就是来通知我这个的。”
通知,这个词很精确。迟雨颔首:“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迟雨?”严蔚依旧觉得荒谬,不理解她究竟有什么不满意,也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走这么条离谱的道路,“你就正常地上学、工作,当个普通人……”
“普通人?”迟雨冷不丁笑了一下,反唇相讥,“你觉得我以前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这叫“普通人”的生活吗?
严蔚陡然失声,脸色白了几分。
办公室透亮宁静,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冬日阳光洒在身上,迟雨却忽然有些冷。她将目光从严蔚身上移开,看向窗外的晴空。
六年前新栽的树苗已经长成绿荫,楼下小广场修了又修,对面一排商店几经更迭,麦当劳的m标变了位置,依然显眼。
光阴似箭。
“……我知道了。”严蔚慢慢深呼吸,仿佛下定了眸中决心,低声说,“我需要考虑一下。”
迟雨呼出一口浊气,闭了闭眼,她忽然有些疲惫,又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孟云舒说得没错,有些事看起来很难,真正去做时,她竟然也会觉得“不过如此”。
“我理解,你慢慢考虑。”她颔首,“那我走了。”
“……”
这同样是通知,毕竟转身离开这件事不需要得到准许。她离开的背影很潇洒,双手插兜,目不斜视。她身上的外套是便宜货,身影却有种珍贵的、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年轻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散漫的自由。
……自由。
“迟雨!”
握上门把手的人转过身,严蔚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起身并脱口而出,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下意识地握拳,又随着迟雨转身地动作瞬间松开。
她有些失态了……失态的竟然是她。她们在彼此面前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迟雨童年时期没有和她撒过娇,少年时期也没有表达过一次怨恨,一切复杂思绪全部无声,如同一对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们血浓于水,又形同陌路。
在这一刻,严蔚想给她一个拥抱,想说对不起……但她有身份的立场,却不觉得自己有说教与道歉的资格。于是她默然良久,抬腿走到迟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