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的就是与噩梦为伍。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仪器上的最后一点热气也被冷空气带走。 医院的恒温系统并不包括地下的两层仓库,空调在下班后被关闭,墙上只吊着几只普通的换气扇。林湛抿着唇,微蜷起身体,双臂互抱,以一个最科学的姿势抵御着寒冷,并且说服自己不要睡着。 不能做梦的夜最难打发,还不如熬夜写病历。 林湛轻靠在CloudWave A1旁,从解剖学背到流行病学,几次都差点睡过去,在侧脸撞到主机面板时,又蓦地清醒过来,像是某人在他身边嘲笑着他的瞌睡——就像冬天吃饱饭后的下午第一节 课,有人不怀好意丢过来的橡皮。 “……阴魂不散。” 林湛用指节极轻地敲了敲主机面板,做着徒劳的示威。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沉重的‘咚’。 林湛觉得自己好笑,又忍不住敲了一下。这次,回声是从大门的方向传来,‘咚’。林湛一怔,又傻傻地敲了敲主机板,回声更明显,像是有人听到了他无声的求救,予他一场遥远的奔赴。 脚步声交杂在幽长的走廊,由远至近。手电筒的光,从门缝照进来,还有保卫科保安焦急地喊叫:“有人……有人在里面吗?” “我在。” 林湛开口,声音带着颤。 意外比害怕更多。他迎着光,半垂着眼走出来,左手紧握着一片锋利的金属片藏在身后防身,在果真看到穿戴制服的保安时,才慢慢松开五指。 “您证件出示一下。” 后勤楼的保安摘了帽子,用手电照着林湛的胸牌, 略带歉意地挠挠头:“啊呦,医生,我没想到你真的在里面。可能是我检查漏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抱歉,是我没来得及登记。”林湛顿了顿,才谨慎地说,“我建议你上报,检查一下最近的监控。我怀疑有非授权人员擅闯设备仓库。” “一定,一定。我明天就上报。我也早觉得设备室该换门锁了,都锈成啥样了这。” 保安骂骂咧咧地锁上仓库的门,领着林湛前行,两人一前一后,被手电筒的光指引着,一路无话。林湛抱着手臂忍着寒战,直到门口,他才朝保安道谢:“多亏您。谢谢。” “害,要不是有人不停地打骚扰电话来,我还不信呢。”保安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来得晚也真不怪我。打电话的人又不报自己的名字和职务,我哪敢信啊。您回去跟您的同事说一声,以后打电话别吼,好好说,我又不聋……” “……” 林湛不记得自己出门前跟谁报备了,也想不到谁会这么冒失的打电话。 是苏扬他们?或者子宁吗?还是师父? 雪下了小半夜,大概没到脚踝。林湛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大约七八分钟的路,身上已经积了碎雪,进入科研大楼的瞬间,被空调暖化,林湛一路提着的一口气才慢慢吐了出来。 他没来得及换衣服,钻进办公室,立刻将手机充上电。 重新开机的瞬间,弹出几条未接来电提示。林湛先回了急诊的电话,再三确认不需要他前去会诊,才来得及理会其它。 拇指下滑,在逐条删除骚扰电话后,林湛动作却一顿——最下面,是谢辞的来电。 林湛回想起CloudWave A1的情况,立刻将电话回拨。 “怎么了?” 短暂的提示音,不到半秒,那边就接起了电话。谢辞的回复太快太急,林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慢了半拍,还没能开口,那人又急着说道:“半夜找我,有事?我正好在医院附近,有事面谈。” “……什么?”林湛的思路被谢辞突兀的邀请打断,他愣了愣,才问道,“现在?半夜十一点?” “嗯。” ? 如?您?访?问?的?W?a?n?g?址?f?a?b?u?页?不?是?i????????è?n??????2???????o???则?为?山?寨?站?点 电话那边的狂风呜咽声一瞬安静了下来,脚步声幽深地回荡着,而谢辞的声音也带着低沉的回音,“下来吧,我在一楼电梯口。” “……” 电话倏地被挂断,林湛怔愣了三秒,又干脆利落地抱着电脑和手机,冲进了电梯。 夜晚的科研大楼少人往来,一层大厅的主灯熄灭,只留了四角的LED灯充当照明,光线深浅杂驳,像是海潮退去的沙滩。林湛远远望见一人临窗而站,望着窗外的大雪,像是在远眺夕阳的晚潮。 电梯门开的一瞬,谢辞几乎同时间回头,大步向他走来。 林湛边走边解开电脑锁屏,调出手机导入的视频,单手托着电脑,将屏幕转给谢辞:“长话短说。我猜测,有人曾经动过CloudWave A1的主板。但我没有原理图,也不是有资质的工程师,我不敢拆,只能拍了视频给你看。这件事我会上报,希望主任会对这段时间的进出人员进行详尽调查;不过,我劝你也自查一下内部,看看是不是可能涉及到商业泄密。还有……” 林湛的电脑忽得被谢辞夺了过去。 被这突兀的动作被迫打住了话题,林湛微皱着眉,略带愠怒地说:“你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吗?这件事很重要。” “嗯。听见了。” 谢辞单手托着微热的电脑底部,视线却落在林湛的发间身上,自上而下,像在找着什么。林湛忍不住抓着谢辞的手臂,用力地扯住他的袖子:“你在看什么?视频在电脑里,不在我身上。谢辞,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认真一点?!” “……” 谢辞慢慢地将眼神落在林湛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沾了机油的煤灰,只被草草地擦过,骨节处还浸着肮脏的黑色纹路,看上去十分狼狈。 林湛意识到自己失态,蓦地松开了五指,想抽回手,却反被谢辞牢牢地抓住。 奇怪的是,谢辞从来都是温热的手掌,今夜却显得格外冷,像是在雪里站了很久,浸透了冬夜的严寒。林湛一怔,就这样被那人牵到一旁的塑料座椅坐下。对面的人离开又很快回来,带来两杯热水,其中一杯被递了过来。 热气氤氲,被风吹扫拂过侧脸,带来谢辞无声的催促。 林湛迟疑地接过,余光追着谢辞,而那人已经坐在了间隔的座位上,边小口轻啜热水,边垂眸凝神看着视频。 空荡的大厅,仪器内部的噪声被放大几倍,弹到光滑的镜面墙壁上又返回,谢辞拧着眉侧耳倾听,眉目间是让林湛陌生的认真神情。 视频全长一分三十秒,在第三十二秒处,屏幕全黑,是停电的时刻。林湛以为谢辞会在此处停下,可那人却面无表情地继续听了下去。 林湛立刻伸手按了暂停键。谢辞偏了头,以目光相询。今夜那人的话格外少,可偏偏眼神很浓稠,每一眼都压得林湛透不过气。 林湛咬着下唇,轻声提醒道:“那段已经停电了,仪器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