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想了想,艰难地答道:“要么1%,要么99%。虽然我们加了防破解保护装置,不按顺序的大力拆卸会导致自毁。但也不排除特别厉害的工程师一下子就能看出咱们放的猫腻。” 谢辞垂眸思索,右手指节极轻地敲着办公椅的扶手。一起工作久了,大家都不敢在此刻出声打扰谢辞的决断,几次生死时刻,都是仰赖那人的方向感,才带他们走出了绝望的边缘。 忽得,谢辞的动作一顿,挑了个淡淡的笑。 他看向蓝境程,伸出了手:“拿出来吧。” “啊?什,什么?” 蓝境程双手上下摸着身上,把兜里细碎的小零件都堆在桌子上,螺丝刀、钥匙链、开瓶器,然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金属物件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挠着头递了过去:“老大,是要抽烟吗?” “抽什么烟,戒了。”谢辞把打火机随手丢进了抽屉里,重又摊开手掌,“我是说,二代的衰减算法。你不是已经快做好了吗?” “老大你,你怎么会知道!!” 蓝境程大惊失色,又羞得脸色通红。她不好意思地看向戚意舒,小声辩解道:“戚姐,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是觉得自己做的太丑陋,怕丢了你的脸,才想着好好做完再拿给你过目的。谁知道,谁知道……老大,你到底长了几个心眼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说到最后,语无伦次的,干脆抱头蹲在地上装鸵鸟。 戚意舒的脸色不太好看。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代机的主创人,而蓝境程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小徒弟。她赞叹于蓝境程的巧思,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迭代更新二代算法;却也难免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面颊有股火辣辣的痛感。 她微咬了下唇,不想去质问蓝境程为何瞒她,只轻声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好!戚姐,你可别笑话我,我很脆弱的。” 蓝境程磨磨蹭蹭地打开程序代码,然后就抱着头蹲在沙发背面面壁去了,耳朵尖却在期待地微微乱颤,期待戚姐的评价——要是能稍微夸她一小下就更好了! 十分钟过去了。 戚意舒终于抬起了头。她看向谢辞,眼眸的神情复杂难言,说不上是失落多一些,还是赞叹多一些。 “天才的巧思,框架接近完美。但略显粗糙,完成度仅80%。” “嗯。半个月内,我要你和境程完善二代算法,集中攻关。硬件的其它部分,都交给我。”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戚意舒没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两周内要进行全面迭代升级,后续还要进行至少十套的量产。一旦任何环节出现一点问题,我们就会全盘崩掉!” 桌上的水杯被她扫落地面,发出令人心碎的破碎声。蓝境程咬着嘴唇,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谢辞拂掉膝上的水渍,冷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只要一个回答。能做到,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这不现实!” 戚意舒的右手紧紧攥着。 被徒弟当众拂了面子,又被合作伙伴冰冷地质问,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羞辱,连肩也极轻地颤抖了起来。 谢辞知晓她心里所想,并不想逼她太多。视线从她脸上滑过,落在抱膝的小鸵鸟身上,他闲适地侧了身,半笑着问道:“境程,你呢?敢接手吗?” 从来都是躲在戚意舒背后的小丫头,此刻却倔强地抬了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想试试。” 其实CloudWave A1早该升级了。可云越是初创公司,每一个资源都要小心地使用,蓝境程不敢提,也怕大家为难。可如果这次跟着老大破釜沉舟干一回,说不定就能攻克这个难关,让CloudWave A1成为最先进的消融仪器,让其他人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境程!” 戚意舒没想到那孩子竟然骨子里也是个爱冒险的疯子。好像跟着谢辞的人,都会沾染上那人骨子里的赌徒气息。 “等等。谢辞,全面升级,你知道这要花多少钱吗?” 小黄鸭睡衣悠悠地插了一句。 “我在等你给我一个数字,冯骥。”谢辞抬眉,“什么事都要我自己算,我还养你这个会计干什么?” 冯骥愉快地比了一个手掌,‘5’,边转笔边悠闲地看热闹:“怎么样,有信心在一周内拉来这么多钱吗?” “一周?太久了。三天吧。” 谢辞那副张狂自负不怕死的模样实在太对冯骥的胃口了。他‘嘎嘎’地笑,连睡衣上的小黄鸭都被牵起了褶皱,像是在几十只鸭子同时在聒噪:“行,那我可就往下撒钱了。只一条,别到时候要钱的时候,你跟哥们儿双手一摊,说饭没讨来。” “放心。饭讨不来,还有汤喝。汤都没了,我自掏腰包把你们喂饱。” 要的就是谢辞这句话。 冯骥精神抖擞地抱着电脑去隔壁当散财童子去了,不知为何,看上去颇有种越穷越疯的癫狂感;而戚意舒眼眶微红地跌坐在椅子上,疲惫地问:“Adrain,我只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无论如何,也要跟这家医院进行临床试验吗?” “合同已经签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如果真的山穷水尽到绝路,那我就砸一条道出来。无论如何,我不会丢下云越和你们。况且,相信我。我们不会走到那一天。” 谢辞的话语笃信、冷静,有强大的信念感,带着很强的抚慰效用。蓝境程已经不慌了,她蹲着收拾了水杯碎片,拿出一只创口贴贴在戚意舒手背的烫痕上,又可怜兮兮地拽着她的手臂:“戚姐,我们一起吧……没有你我不行的。” 戚意舒却定定地望着谢辞,眼底闪过他们多年并肩作战的曾经。终于,她理了理黏在侧脸的卷发,看向蓝境程,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是属于你的作品,我不会插手。” “戚姐!你别不要我啊!” 蓝镜程吓得脸都白了。她慌乱地追着戚意舒出门,两双仓促的脚步声响彻长廊。 钟涵望着两人仓皇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 “……兵临城下,临时换将。你这样,不仅对不起她,也会让公司里的老人心寒,说不定还会引起恐慌。你不怕?” “不怕。”谢辞坦然,面不改色的,“只要我还在,公司就不会乱。过两天我会亲自找她聊,你放心,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钟涵沉默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帮我……嘶……” 话说了半句,被一声痛音逼回了喉咙。谢辞解开衬衫纽扣,右手扣在胃上,不耐烦地用力揉了几下,右手从兜里拿出一板药,单手扣了三颗,看也不看地扔进嘴里,随便嚼着咽了。 钟涵斜眼看他:“酒一顿不落地喝,夜准时准点地熬,药加量加倍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