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手一僵,艰难地签收,而后,对方又接连不断地递出了七八张快递单:“这还有。还有……很多。” 林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地签完了这一摞快递单的。 他僵硬地转身关门,面对着墙根半人高的快递箱子,终于怒而暴起,一个控诉电话打了过去,捏着手机的手青筋隐隐。 可几次拨打电话,谢辞都不接,最后转接语音信箱,传来对方低沉的公式化回复。林湛不知道这是谢辞欲擒故纵的小把戏,还是真的在忙,权衡之下,还是暂且压下羞愤,等待晚点再同他好好算账。 晚餐已经做好,三菜一汤,是林湛久违地亲自下厨。 墙上的钟表越过九点,可门口依旧没有响起电子门开锁的声音。而手机也静悄悄的,只有三个小时前,谢辞简短的短信回复——‘有点忙,晚点回家。不用等我,先睡。乖。’ 谢辞从前经常夜不归宿,但自从林湛搬来与他同住以后,谢辞恨不得天天在家工作,超过九点回家更是罕事。 “……这么忙吗?” 林湛撑着下颌,盯着鲫鱼汤里飘着的嫩绿葱花,怔怔出神,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抱着手臂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子映在桌面冷了的汤上。结块的鱼油泛着白,看着让人烦腻的。不知为何,林湛心头一跳,立刻打开手机,搜索着谢辞的回复。 手机上还停留在两人的对话框。 林湛回复了谢辞的最后一条消息,而已经足足过去十二个小时,对方没有已读。 林湛眉头微皱,偏在此刻手机来电。他眼神一紧,立刻捏起手机‘喂’了一声,电话那边传来韩子宁的每日八卦一问:“呀~这嗓子怎么了?被谢老板折腾得下不来床了吗?” 林湛眉间褶皱一松,捏着喉咙,生硬地转了个话题:“我的体检结果和心理测评前天就发过去了。师父同意让我回去了吗?” “没有。他说你敢回来就把你的腿打折。” 林湛想了想:“那我也可以坐着轮椅手术,抬高点就行。” 对面的韩子宁乐得拍桌子:“巧了,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给老赵气得当场翻白眼,啊哈哈哈哈哈!” “……” “别叹气啦。其实趁这个机会歇一歇也挺好,当然了,只是苦了我了。我跟你说……” 韩子宁刚要吐槽医院的事务,可对面忽然一瞬失了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林湛等了七八秒,才等到对面重新接通,背景音人声嘈杂,像是从安静的办公室走到了拥挤的走廊里。 林湛夹着手机,伸手舀了一勺隔夜的鱼汤,边盛汤边问:“怎么了,有紧急手术吗?” “没事,就是……” 韩子宁刚说了几个字,又按下静音键。可这次,却不小心连续按了两次,于是韩子宁愤怒的声音毫不遮掩地从听筒那边传来:“赵教授只是配合调查,不是要完蛋了!再让我听见你们诽谤他,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 林湛蓦地顿住了动作。 鱼汤洒在微波炉外,塑料碗滚在灶台上,惊得一瞬间窜出了凉汗。他换了只手,语气急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师父怎么了?!” 那头沉默了一瞬,掠过风声,似乎是韩子宁从耳边拿下手机又抬起,终于压低声音:“……本来不想跟你说的。老赵和你家谢老板,今早要出席发布会。” “发布会?” “嗯。上层监察部门牵头的记者发布会,说是回应公众举报,云越和医院方面都得去。” “这次又是什么举报?!” 仿佛一场永无休止的折磨,一场合法、合规的新仪器验证,怎么会多次被牵扯进舆论漩涡,不得不反复自证清白?! 韩子宁终于也不再遮掩厌恶,冷哼一声:“几周前,我不是说老赵反复进院里的监察办公室吗?昨天老赵才告诉我,那次是院里有人匿名举报咱们心外和云越有利益关联。前一阵出了李立的那事,医院里又有些该死的小人旧事重提,落井下石,要把咱们老赵给搞下去,往上级部门这么一捅,坏老赵的名声。哦该死的元狗……” 三个字的名字被她咬碎在嘴里,拼尽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在医院走廊里破口大骂元盛宏那个狗屎禽兽。她忍了又忍,才低声嘱咐道:“林湛,别来医院,现在内部乱着,说什么的都有。也别去现场,你身体不好,别……喂,喂?林湛!” 第72章 他的生日 出租车上,林湛低着头,反复地划走一条条相关新闻链接。 ‘云越医药涉嫌与医院评审专家不当往来’,‘赵江副主任医师曾担任关键项目评审人’,‘深陷舆论漩涡的CloudWave 系列设备或再次被叫停’。 林湛手指冻得发凉,最后连关上屏幕都点按了两次才成功。 等他一路赶到发布会现场时,时间已经临近八点。 晨光清冷,新闻媒体的灯架与摄像机一早便在会场门口搭好,聚光灯与人声交杂,场面庄严却焦灼。林湛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薄外套,急匆匆地从出租车上跳下来,一脚踩在积雪中,溅起一滩湿漉漉的雪泥。他穿得太少,跑得太快,心跳在胸膛里重重敲击,耳朵发热,脑袋发胀。 拥挤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两个身影。 赵江穿着深灰色西装,略带疲意地靠在栏杆边,而谢辞则一身黑色高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笑盈盈地站在老师身边,正拿着会议文件随口说着什么。 他们并肩而立,光线从玻璃穹顶落下来,衬得他整个人清透爽利,仿佛根本不是即将面对全网质疑、即将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嫌疑人。 林湛一时愣住,脚步渐缓。 赵江无意间侧了头,在忙碌的工作人员中注意到了脸色苍白的林湛。他一怔,皱眉上前,两步迎了过去:“你急什么,跑什么?” “因为担心你们。”林湛坦率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师父,你越瞒我,我越担心。” 总是沉默寡言、喜欢藏心的木头一朝长了嘴,赵江有点不适应,却格外受用。他向后觑了一眼谢辞,没夸他,反倒严厉地训了一句:“养在你家里十二天,也没见他身体好多少。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我的错。” 简直像是任长辈训斥的小辈,谢辞赶紧走到林湛身后,把西装外套披在对方削瘦的肩上,伸手拂去额前被风吹乱的发,动作温柔。 赵江真是没眼看,挪开视线,又在人群里看到了满眼通红的韩子宁。 唇边的笑渐淡,赵江简单交代了谢辞两句,便径直离开,把临上场前最后的几分钟留给他们两人独自相处。 “你在这休息会儿,等舒服点了就打个车回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