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欢与聂子罗步下生风,衣裙摇曳, 与这肮脏腥臭、晦暗无明的地牢格格不入。
“阿蝶,辛苦你了。”
明欢踮起脚尖在阿蝶唇角吻了一下。
“能为阿欢分忧,谈不上辛苦。”
阿蝶凤眸流盼,潋滟的目光温柔垂下。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般蜜里调油。”
聂子罗打趣道,娇笑着从二人身边走过,把玩着手中缩至银簪大小的九头蛇杖。
“你们都退下吧,这个犟骨头,交给我和明欢就好。”聂子罗遣散了那些狱卒。
“这么多年来,能让我亲自出面用刑的犯人可谓寥若晨星,被我用了刑的人,也无非只有一种下场。”
明欢扼住宿鸦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透着乌青色的红唇一张一合,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还能看到黑色蛊虫在游走。
“现在交代,留你条狗命,让我用了刑,就只能死,你选一个吧。”
绀紫麻裙,群青头巾的女人,无需银花饰身,一身暗色难抵眼角蝴蝶妖冶,面容昳丽。
明欢平日里沉稳寡言,衣着朴素,情绪向来无甚波动,轻易从不出手。以至于人们常常忘记,这位蝶宫的掌门人,化蝶氏的族长,可是精通万千蛊术,人蛊炼化一体的一代蛊母。手段之阴狠恐怖,常人无法想象。
“哼……我就是死,也不会出卖大人!”
宿鸦喘着一口气,视死如归地看着明欢。
“冥顽不灵……”
明欢叹了口气,将指尖抵在宿鸦人中处,指甲变成了乌黑色,芝麻大小的黑色髅蛆顺着甲缝间爬出,密密麻麻,约有上百只。
“子罗别看哦,恶心。”
那些黑色髅蛆很快淹没了宿鸦整张脸,蜂涌着堵塞在他的气口处,顺着他的眼鼻耳口钻入他的身体,在他的皮肤下快速繁衍,将他的脸撑成了一个浮肿的鼓鼓囊囊的米袋。
宿鸦身体抽搐痉挛着,四肢疯了般挣扎了好一会儿,黑红的血水从他身上的每个空隙里溢出,喷溅在墙壁上,流满了地面。
最后,髅蛆索性顺着被血液撑大的毛孔钻了进去,皮肤一寸寸糜烂成黑色泥浆状,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千疮百孔的虫洞。
髅蛆跟随指引,张开锋利的口器,一口一口将宿鸦的脑浆吞噬殆尽,随后万千只占据他体内的髅蛆相互吞噬,虬结成一只通体红色的百足髅蛆,从尸块里爬出来。
“这下你可满意了,小命也没了,秘密也没了。”明欢面无表情地把那只蜈蚣大小的髅蛆放到手上,然后一口吞下。
这只髅蛆身上有被吞噬者的全部记忆,用化蝶氏秘法提取,就能共享这些记忆。
这种办法,比起灵归所用探取神识的方式更为霸道,更为稳妥,可以无视双方神识和灵力的差异,一旦施下,无法打断,不可反抗。
“明欢,这个法子,对你的身体也有伤害的吧……”
聂子罗皱眉,颇为心疼地看向明欢。
“不打紧,多年也用不得一两次。”
明欢的嘴唇变得更加乌青,黑色的异物不断在血管中凸起。明欢就地打坐,提气定神,开始运化体内蛊虫。
“子罗,一会儿还需要你来帮我……”
聂子罗本体为松花蛇,本身没有毒性,却被尊为万蛇之王。其中原因,除却其实力强悍,体型庞大外,还因为其能吞噬各种毒物毒蛇,将千奇百怪的毒素在体内运化为灵力。
良久,明欢陡然睁开双眼,说道:
“子罗,可以了。”
聂子罗伸出獠牙咬在明欢脖颈处,将那只百足髅蛆和毒血顺着伤口吸了出来。
“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明欢扶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动静,似在消化这段陌生的记忆。
“这个宿鸦,是个对鸳娘一往情深的人,鸳娘能建起千里月明楼,不乏有他的支持。但他终究不过是鸳娘的一枚棋子,鸳娘背后,还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操纵着一切。”
“什么?”
“鸳娘的野心也不止于巫都,她似乎是想要效仿中州皇室,统一黔青和各巫族,吞噬神明留在黔青的神力,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
明欢眸中暗沉。
幽深溶洞里,灵归乖巧地坐在钟乳石床上,一只手托着腮,这石床很高,两只穿着藤鞋的脚在半空晃荡。
溶洞深处冰冷的暗河和炽热的地泉交织,白汽氤氲,一片迷蒙,水流敲打在玲珑的石钟乳上,叮咚叮咚甚是好听。
嬴钺站在暗河边,不知道再盯着水面干些什么,颀长的背影,微卷的黑发高束起,发尾的银坠子摇摇晃晃。那身看起来就十分名贵的黑缎织云锦的衣摆就那么拖在水里,看得灵归十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