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泉流淙淙撞碎了他低哑的回应,溯洄的记忆将时砂磨去棱角,梦里梦外不再分明。
一滴温热的东西乍然落在灵归指尖。
“你……你怎么哭了?”
灵归慌乱地拿手去拂他眼角挂着的泪珠。
他语气一下子软下来了,仿佛眼前人不再是那个偷走他护心鳞、趁人之危调戏他、还编谎话骗他的坏巫女。
“这个糖,是你自己做的吗?”
他眼角泛红,焦渴地祈求一个答案。
嬴钺记得,自己的双眼被毒蝎蛰瞎的那些年,只有春桃日日夜夜地跑到万毒窟里,带着她做的梨膏糖,味道与灵归手里的相差无几。
“不是。”
灵归回答地斩钉截铁。
“只是从药王谷顺来的而已,岐黄氏的巫族,人人都会做这种糖。”
一盆凉水自头顶浇下,冰冷彻骨,彻底熄灭了记忆余烬深处复燃的火花。
嬴钺的眼神一下落寞起来,像堆满了杳然飘零的梨花,涟漪着波光。
他细细回味着唇舌间的余味,当白芷、麦冬、花楹等药草的气息余韵缠绵起时,嬴钺自嘲般笑了。春桃做的梨膏糖是不会有这么多药材香草气息的,他笑自己系风捕影,水中捞月,竟会为一块糖而落泪。
“你很喜欢这个糖吗?”
灵归问。
“我的事,你少打听。”
嬴钺又恢复了那副邪气孤傲的模样,着实不如他落泪时惹人怜爱。
“哦……那我们现在……”
“跟我走。”
“脚受伤了,走不动……”
灵归委屈巴巴地抱膝蹲下,蜷缩在角落。
“那你便留在这里一辈子好了。”
嬴钺完全不吃这一套,转身便要离开。
“不不不,我走就是了……”
灵归一瘸一拐地跟在嬴钺身后,每走一步脚心伤口就撕裂几分,渗出几缕鲜血溢散在水中,疼得灵归小声抽着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灵归的抽泣声吵得有些烦了,嬴钺突然顿住脚步,默不作声地走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灵归立马顺势把脸埋进了他胸口,双手环过他的脖子,低头窃窃得意地笑了。
嬴钺挥手解开了布在隧洞里的障眼阵法,随后飞身跃上螣蛇法相。
“认识了这么久,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护心鳞会在我身上吗?”
灵归仰头问他。
“你是姑瑶巫女,和封印我的那群人是一伙的,你自然是趁我被封印的时候,偷走了我的护心鳞。”
嬴钺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蛇的护心鳞只会主动献给自己的挚爱之人,可他从未见过这个巫女,她怎么会是他的心上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偷走了他的护心鳞。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灵归双手托腮,眼神真挚诚恳。
“我只信我亲眼所见的事情。”
“那如果我说,你亲过我,你会信吗?”
灵归抿抿嘴唇,往他怀里凑近几分。
嬴钺又想起来刚刚被灵归浑身揉捏的怪异场景和酥麻肿痛的不适感。少年一手盖住灵归的脸把她往后按,一手扶着额头。语气虽暴躁傲娇,满是戾气,却抵不住眼下红晕腾起,呼吸也乱了章法。
她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这般胡言乱语,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巫女脸皮的厚度。
“再乱讲,就把你扔下去!”
“我死了,你就一辈子没有护心鳞了。”
灵归有恃无恐地拉开嬴钺的手,笑眯眯地凑上前去。
“不管你信不信,是我解开了你的封印,你说要陪我一起来巫都,我们还一起去了千里月明楼、灵木古寨、荒冢和云梦山,你脖子上这个银项圈也是我送给你的。”
灵归语气诚恳,不像在编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