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 皇帝的大女儿、中州的长公主福安, 年芳二八, 端庄贤淑, 仁心宅厚。拜入帝姬府中的幕僚无数。
曾有一群方士来到帝姬府,向福安帝姬献上一秘宝。那是一箱花种,平平无奇,可方士们说,这是金炉里炼出来的好东西——
这叫花蛊, 以秘法种进人的脑壳里,只需十年,就能让那人成为听话的傀儡。
这事在圣京传开了,人人惶恐,说福安帝姬要用邪术谋权篡位,连皇帝也因此与福安帝姬生了嫌隙。
温良恭俭的福安帝姬总让人觉得城府太深,与之相比, 天真烂漫、率真无邪的祈安小帝姬显然更惹人喜爱。
三天后,皇宫前。
福安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声令下:
“花蛊乃邪祟造物,我今奉父皇之命, 将此邪蛊焚于诛恶之火,永绝邪蛊之患。”
事情本因终结于此。
可那天,皇宫高墙上, 不知何处而来一双手,将福安帝姬推下城墙,红裙如花绽放。
一白衣男子,戴青铜面,飞身而起,接住坠落的帝姬。城墙前簇拥的人群嘈杂,侍卫蜂拥而上,焚花蛊一事就此作罢。自那日后,帝姬便大病一场,落下心魇,深居简出。
不过半月,福安帝姬就嫁与那高墙下接住她的男人,轻车简从,无喜棚高搭,无锣鼓震天,不过红灯几盏,客人两三。
可叹福安命运多舛,不过三月,有鱼妖祸乱皇宫,驸马为鱼妖溺死。后帝姬府上方士合力以符水造一困妖潭,将鱼妖封于潭下。
帝姬府,自此更名为洛华宫。
五月夏至后,蝉声聒噪,暑气熏蒸。
寒潭之下,符水刺骨,冷意蔓延。
花花从寒潭坠落时,涟漪荡漾的水面上,她看到了那张青铜面具,听到他用爹爹的声音,为她唱了一小段黔青抚慰亡灵的祭歌。
符水压制了她所有的力量,她出不去了。
小鲤鱼游啊游,四处都是利箭和火焰,金红色的鳞片被刮下,堆进池底污泥中。
幽深的黑水里,似乎个有藏身之处。
那是一副骨架,巨大的鱼骨,血肉早被流波冲刷殆尽,苍白的眼眶里一片空洞。
小鲤鱼钻进鱼骨眼眶里,想寻得庇护。
那一排阴白森然的肋骨忽而动起来。像架千年未曾有人弹奏的箜篌,忽被流水拨动。
鱼骨中走出来一厉鬼。厉鬼白衣染血,形貌音容皆与离洛无异,脸上却不戴青铜面。温润如玉的一张脸,几乎透着女气。
小鲤鱼唤一声:“爹爹?”
血衣厉鬼抱住了她幼小的身躯。
“符水池子里的是你爹爹,那池外,福安帝姬的幕僚,司巫监的抚黔使,又是谁?”
灵归问花花。
“灵归姐姐,你在昆仑神龛里也看到了,天道造旱魃乱世的景象吧。”
牦牛车上,花花侧头看灵归。
“千年前,天道造出的妖不止旱魃一个。天道说,旱者乃天灾,离者为人祸。
旱魃以灭神,离鱼以引战。天道说,战而一统,方得太平。”
“离鱼?”灵归从未听闻过这位妖。
花花说,关于离鱼,有两个小故事。
这第一个故事,叫离鱼撞剑。
“离鱼不愿为天道所控做那祸世之鱼,走巫山道,撞神女剑,将自己劈作两半。
善相随巫瑶入蛊铃,名为离洛。恶相被白矖阵于龙毒河谷,名为离风。”
“离风逃了?”
灵归想起龙毒河谷,空垂锁链的一方潭。
枫谣曾说,那只妖跑了七百年。
“这便是第二个故事了,神女除煞。”
龙毒河谷,镇得都是十恶不赦的妖。
七百年前,无人不知龙毒河谷有双煞。
其中一煞,为幻狐食人——有狐化美人面引诱行人,待上钩者深入,则化狰狞鬼面,将行人恐吓而死后一口吞噬。
第二煞,为水鬼许愿——有一寒潭,潭中水鬼邀过路人抛铜钱许愿,愿成,则吃人心;愿不成,则抽人骨;不许愿,则扒人皮。
当时,游历归来的巫瑶听闻这龙毒双煞,笑着同身边随侍巫女说:
“这妖呢,执拗率性都属天性,最怕的,就是这妖不讲道理,或只认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