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莎莎只觉得她刚爬上咪咪的背,还沉浸在不用工作的快乐当中,下一秒,咪咪就带着她来到了阿泰的新家,把她从轻松的幻想里拽了出来。
“哇,人类。”咪咪说。
“是呀,好浓郁的人类味道。”莎莎也说。
“人类味道”——指的是那种看到乱糟糟的,堆积着大量物品,一看就知道这里经常有人活动,并且很难找到藏身之处的屋子时所产生的一种感觉。拇指小人在挑选住处的时候通常会避开这类屋子,避免自己被发现,然后被当做老鼠驱赶或者杀死。所以当莎莎看着面前黑乎乎的房子,也透过半敞着的房门看到里面放着各种人类在活动时随手丢下的小东西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阿泰会把新家放在这里。
虽然她也说人类没有大人嘴里说的那么凶恶,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可以放松一点,但要她完全地相信一个陌生的人类,毫无心理准备地,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莎莎还是需要很多时间来积攒勇气的。更何况那里面好像还有些可怕的阴影,这就更让她感到担心了。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确认人类没有在里面之后朝着里面问了个好。
她的声音落到地上,荡起让人心惊的波纹。莎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死死地抓着面前的房门,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的小腿似乎有点抽筋了,脚底也很酸痛——唉,她出门的时候再检查一遍鞋子就好了,人类工匠就是这样粗心,给娃娃做的鞋子穿起来总是让脚很难受,光有个好看的样子罢了。
这时,角落里传来了“砰”地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人类物品废墟倒塌的声音。莎莎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思索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跑开。
可是,这里这么危险,阿泰还好吗?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又磨磨蹭蹭地来到门口,试探性地朝里面张望着,正好看到阿泰从那个声音来源处走出来,举起沾满了黑色油污的胳膊朝她打招呼。
“天呀,阿泰。”莎莎吃惊地说,“我都要认不出你来啦。”
和上次见面相比,阿泰要更黑,也更粗糙。他的胳膊上除了有着难闻气味的黑色油污之外,还有木屑,灰尘,和好像钢筋一样的血管,手上的老茧和伤痕也更多了。莎莎想过去给他一个拥抱,但实在是下不去手,至于握手……她的手要是出了问题,那还怎么弄出好看的刺绣来呀!?
阿泰看出她的犹豫,很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好久不见呀,莎莎小姐。”他这样说着,带着莎莎往穿过各种古怪的物件,废品,还有巨大的金属废物堆,一路来到有着许多粗粗的线的角落里,“那些是电线。”阿泰介绍说,带着她钻过毛线团般的电线,推开了角落里的木门,“这儿是我的家。”
阿泰的家和莎莎之前见到的没什么区别。还是乱糟糟的,甚至要更乱一些,就像他正在居住的这个有着强烈的人类味道的房子一样,大大小小的木料随处可见,每走两步就能撞上已经制作好的家具,或者还在制作当中的半成品。阿泰在角落里翻找了好一会,才给莎莎找出一张干净的椅子来。
这个时候,莎莎已经有点儿不高兴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发现被擦得反光的鞋面上已经沾了好多灰尘,看起来十分难看,而且,椅子坐起来也没有那种经常使用的温暖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实在是很不舒服。她皱起眉头,不太想和阿泰说话了。
但是,她又想到上次在阿泰家借住时对方做的那些事情,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于是把包扯到胸前,将准备好的牛奶巧克力拿了出来。
“这是礼物,上次来拜访没能带东西,真是对不起。”她说,“所以这次选了很大一块,希望你喜欢。”
阿泰看上去很高兴:“啊,巧克力。我最喜欢了,谢谢。”
他接过巧克力,走开去把它放到另一个房间里。莎莎自己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脚和腿都很疼,屁股也不舒服,十分想念自己那有条理的店铺。在这种糟糕的心情影响下,阿泰出来的时候,她一时间没能找到想说的话,使得气氛变得十分沉默,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