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这是吐蕃人的反客为主之计,不理他们就对了。”
长安都亭驿的临时书房内,李筌指着地图上标出的圆圈,对方重勇建议道。
“嗯,你继续说。”
方重勇微微点头,抱起双臂看着地图,并没有发表意见。
吐蕃人不可能上来就直接决战,就和老虎扑向猎物之前,也会反复试探一样。之前吐蕃人试着攻城,夜里被银枪孝节打了闷棍,达扎路恭就改换了打法。
吐蕃人不围城了,那么自然就不存在所谓的“解围”。
达扎路恭将“围困”城池的部队,从圈住城池的步军,变成了四处飞跑的骑军,让汴州军失去了截杀的目标。
如果方重勇要对抗这一手,就只能派出同样规模的骑兵,以类似的办法捉对厮杀。这约等于是和吐蕃军互相消耗,实际上正中达扎路恭下怀!
方重勇希望的是“诱敌深入”,希望在吐蕃军脆弱的后勤上做文章,显然不会和对方拼人命。
因为还没有到决战的时刻!
“官家,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手段糊弄吐蕃人了。
坚持下去,忍下去,只要吐蕃军的后勤枯竭了,我们这一拳头打出去,可不仅仅是把这支吐蕃军赶走就完事的。
趁着他们兵力青黄不接,我们还能顺势夺回兰州。明年的话,那就是从兰州出发征讨河西了。
现在一定要忍住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李筌有些急切的劝说道。
“你说的我亦知晓,只是,我们懂,关中本地大户可不懂。逼急了他们,这些人投靠吐蕃怎么办?”
方重勇摊开双手询问道。
汴州那边,不断有新编练的兵马前来助阵。现在这些军队正在加紧时间在长安周边修筑营垒,实在是不方便抽调他们和吐蕃人战斗。
“官家,我们不急,着急的就是达扎路恭。不如派人去吐蕃军大营门前叫阵,吐蕃军内部必定有急于出战之人。”
李筌小声建议道。
方重勇他们难受,其实吐蕃人现在也不好过。关中夏天的气候很炎热,对他们不友好也就罢了。就连粮草也出现短缺,运粮队伍送来的辎重并不能满足全部军中需求。
“言之有理,不妨一试。”
方重勇点点头道。随即,他让张光晟去将论氏五兄弟之一的论惟贞叫来,反正这两人老早就认识。当年方重勇在沙州当刺史的时候,他们就跟论惟贞打过交道。
当论惟贞气喘吁吁从咸阳城赶来都亭驿的时候,方重勇一见面就询问道:“现在让你去吐蕃军大营跟前叫阵,你敢去么?”
“官家,这有什么不敢的!有什么吩咐官家直言便是,论某绝无二话!”
论惟贞一脸兴奋,他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虽然他是吐蕃历史悠久的权贵之家出身,但是……没有他们家位置的吐蕃,还是灭亡了比较好吧。
一件东西如果得不到,那也不能让仇人得到,不如直接毁了。
论家的人就是这么想的,吐蕃本该是他们家的东西!却是被灭族仇人得到了,这让人情何以堪!论氏对于大唐内部的军阀斗争没什么兴趣,却是对打吐蕃兴趣极大,有一种被扭曲了的复仇快感!
“这样的,你和南霁云二人,快马到吐蕃军大营门前叫阵。南霁云喊话,你用吐蕃语翻译,然后送一条狐狸尾巴给达扎路恭。”
方重勇一边说一边对着论惟贞比划了半天,后者越听越是惊讶不已。
“官家,末将此去办差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您这边……”
论惟贞欲言又止。
“三军不可夺气,本帅亦然。”
方重勇面色沉静说道,脸上看不出一丝犹豫。
“得令!末将这便去办!”
论惟贞点点头,对方重勇抱拳行了一礼。
待他走后,一边旁听的李筌叹息问道:“官家,非得如此么?”
“你不懂吐蕃人。就算达扎路恭想拒绝,他也弹压不住麾下将士。
到时候,难受的是他。”
方重勇摆了摆手说道。
吐蕃人孤军深入,凭着的就是一股信念和悍不畏死。如果这口气被打掉了,即便是达扎路恭麾下还有十万兵马,也不顶用了。
该怎么选,相信那位吐蕃大论会有判断的。
……
某位吐蕃大论明明很强,却过分谨慎!
在他的指挥下,吐蕃步军雷打不动的每日行军十里地,就这样如同机器人一样缓慢而坚定,最终行进到距离长安西渭桥不远的钟官城旧址,在这里停下来不走了。
汉代时,这里曾是国家规模的铸币场,西汉大部分五铢钱都是出自于此。
然而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处竹林,再也不见往日之辉煌,就连断壁残垣都找不到了。
西渭桥是长安以西最后一处防御节点,过了西渭桥,就是兵临城下。因此用兵老辣的达扎路恭屯兵于此,没有选择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