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山的咆哮声混合着哭喊,将陆栖野怼的哑口无言。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人来说,他差点两次因为天子的决断丧了命,他要怪,陆栖野也说不出什么。
“可你要与他一样吗?”
陆栖野闻言,转身就看到了陈京观。他刚急匆匆回了平远军驻地,陆栖野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如今看他安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就安了心。
“廊州的粮,是广梁的粮。而如今广梁的人,是靠陆家的粮活着。北梁灭了东亭,那是上位者的裁决,你不该觉得北梁人都欠你一条命。”
陈京观缓缓坐到审讯司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在铁窗忽明忽暗的映射下,他看得见穆晓山的动容,穆晓山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他们觉得他们有后路,就放水淹了广梁,他们在皇椅上动动嘴,就是许多人的家破人亡。可我们做错了什么?”
陆栖野听着穆晓山哭诉,本想张嘴说些什么,踌躇半分后咽下了心里的仁义道德,只得握紧手中的菩提。
他记得陆晁接到领兵攻打东亭的命令时一夜未眠,第二日很早就去庙里为自己求了这串菩提,然后领兵出征,整整三年未归,拿下了内部早就腐坏的东亭。
他问过父亲为何一定要打仗,陆晁顿了很久才告诉陆栖野,“我们是军人,要服从命令。北梁全境在内陆,贸易和水源都有限制,吞并东亭是迟早的事。不过东亭皇室谬乱,这才给了他们自己最后一击。”
可这些话说给穆晓山没有意义,陆栖野不想为任何侵略找借口,双方都有理,可这天下的事不是有理就行。
“报,穆家另外两个领了兵快到平远军驻地了!”
门口昌安军的哨兵冲进来给长官报信,穆晓山眼睛一下就亮了,可只一瞬,又暗了下去。
“我哥哥打不过你们。”
走到门口的陈京观回头看了眼穆晓山,没有回复他的话,用手势示意陆栖野先去外面看看情况,转身站定在穆晓山面前。
直到此时,穆晓山真切地看到了陈京观的模样。
他不像话本里描述的大英雄,没有那气宇轩昂的样貌和威风凛凛的气场,陈京观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青年。
可是他站在穆晓山面前时,穆晓山不怕他,他只觉得眼前的人不会害他。说来奇怪,他觉得陈京观看自己时的眼神,很像兄长穆云山。
“我也不想要你们的命。”
说完,陈京观拿出腰间的匕首斩断了穆晓山腕子上的束缚,一把接住了已经脱力的穆晓山,随后让两个在旁边候着的士兵架着他走出了审讯司。
……
“陈京观!你把我弟弟还给我!你就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惯会收买人心,亏我还放过了你昌用的马车,早知道我应该一视同仁!”
陈京观还没看到人,就听到远处骑在马上的汉子大声朝自己宣泄不满,他们人数远在平远军之下,可是他们依旧敢来。
为首的壮士看起来就是常年锻炼的人,身上的腱子肉像是一拳就能与陈京观分出个胜负,他操着带有东亭味道的汉话,手里的马鞭在天际绽开阵阵响声。
“多谢穆兄高抬贵手,不然雍州的百姓也吃不上碗里的饭。”
陈京观没有理会他的无礼,反而抬手朝穆远山行礼,几个卫兵拿着刀拦在了陈京观和穆氏兄弟中间。
“你把晓山放了,不然我烂命一条,拉你这个新上任的狗将军一同去死。”
穆远山气得唾沫横飞,他外形魁梧,如今披着发,穿着狐皮,倒有西芥人的感觉。
“晓山兄弟并不是我主动抓的,何来放他一说?他偷袭我的军队不成,反被擒,与我何干?”
穆远山的嘴自然没有陈京观这般伶俐,但是他的刀很快,他翻身下马就朝着陈京观走来,跟在后面的兄弟也一同涌了上来。
“你不用在这里说些花言巧语,把我弟弟放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山大王,你做你的大将军,以后看到我穆氏旗帜绕着走,别再让我撞上!”
穆远山因为愤怒涨红了脸,手上的刀跃跃欲试。在队伍的中间,陈京观看到有一个人骑在马上始终没动。
“那是云山兄弟吧,我见你不为所动,是觉得我说的有理?”
陈京观偏过头朝穆云山喊去,马上的人和穆远山长得很像,但相比于他兄长,他更清瘦些。穆云山没有应陈京观的话,骑着马朝队伍前头走来。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去帮萧霖为虎作伥?”
听了穆云山的话,陈京观笑出了声,他装出故作思索的样子,也朝穆云山走了几步。
“为虎作伥?我是受了将军令,也接受了他帮我修建雍州演兵场,除此之外,我与他之间还发生过什么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