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的脑子很快,忙应承起恪多,言辞间透露出这顿饭吃够久了,也该进入正题了。
恪多闻言,拿起桌上的绢子擦了擦手,侧身与沁格耳语,而后沁格就出了帐房。
“我让她去看着些厨房,女人家待在这里不合适。”
恪多的话说得很直接,而陈京观和江阮都没有应声,他们朝前推了推餐盘,门口的仆从见沁格出来了就进来将盘子收走。
此时的帐子里还弥漫着酒气和羊肉香,外面日头西斜,里面的温度也就低了几度,陈京观看到江阮轻轻拢了拢衣服,同时朝角落的炉子处退了退。
“我有一事……”,“不知大首领……”,帐子中央的两个人同时开口,听到彼此的话后又相视一笑,最后陈京观抬手示意恪多先说。
“我有一事想问,不知少将军觉得沁格如何?”
恪多此话一出,陈京观心里就料感不好,但是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嘴里恭维了几句,等着恪多的下文。
“沁格二十一了,以我部族的习俗,要嫁人了,可是,我不想让她待在西芥。”恪多顿了一下,抬眸盯着陈京观,“不知少将军可有婚配?”
第26章
恪多的意图果然不出陈京观所料, 可当他真正听到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见陈京观没有回应,恪多脸上的神色沉了沉。
“我是首领,可我也是父亲, 我能给她名字, 却不能给她自由。不知少将军能否体会?”
对于西芥的婚俗陈京观略有耳闻, 这里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婚姻, 女子到了二十岁便会有媒婆上门提亲, 而她们将以客女的身份嫁到夫家,在为夫家生完孩子后便又会回到本家,从此与夫家形同陌路。
她们在婚姻中得到的只有一场婚礼和一笔彩礼。而大多数女子的彩礼用光后, 就会再次披上婚服, 另作新妇。
恪多言辞恳切,可陈京观从中却察觉出一丝问题,他思虑再三才缓缓开口,换了个方式问道:“那沁格是否愿意?”
陈京观的问题一提出,恪多便不再做声, 不过他的反应也替他做了回答。
陈京观抿了抿嘴, 继续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沁格是西芥的别吉,她该有自己的选择。”
陈京观说完, 却见恪多有些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
“这就要看少将军的本事了。沁格有封地,你若能娶到她,便能得到那块地, 也就能得到我的支持。”
原本陈京观还在感慨恪多的用心良苦,可他后面这句话一出,陈京观只觉得有些嘲讽。
明明是一心为了女儿, 可话说出口,却更像是在做买卖。
“那首领的意思是,若我不能说服沁格,不能应了这婚约,您便视遏佐于不顾是吗?我想着,那遏佐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吧。”
恪多的话说到那个份上,陈京观自然也就不留情面,他直言道出了恪多的困境,而恪多脸上的表情依旧泰然自若。
“自然要管,可此刻遏佐的长枪指向的是你南魏的城门,你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争一争参州,我大可以等你们打到最后再出兵,遏佐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于我而言,一场仗能够同时消磨你们两个的势力,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姜还是老的辣,恪多完全没有被陈京观的话套住,而陈京观在来之前其实设想过恪多会提出让自己为难的要求,却不曾想到他这个要求,不仅无礼,甚至无理。
“于阿布而言,我竟然成了负累吗?”
帐子里剑拔弩张,而帐子外的沁格原本满心欢喜端着酥油茶过来,谁知在门口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父亲说的一切她都理解,她甚至知道父亲为何要支开她。可当父亲将她变成一个条件时,她还是下意识想去为自己辩驳一句。
这许是女儿第一次与自己这样讲话,恪多看着眼前的沁格,她眼里含着泪,脸上的胭脂晕作一片,就连镶满珠钗的发髻此时都散下一缕,叫人看着唯有怜惜。
可恪多没有回应她,倒也不是说他狠心,只是作为父亲的愧疚与作为首领的威严在此刻相互缠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沁格。
“阿布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沁格尽力抑住喉咙里的酸涩,她保持着恭敬径直将手里的盘子放在了父亲桌上,却连一个抬眸都没留给恪多便转身出了帐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