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京观倏忽间抬眸,温叔让轻叹一声,“萧霖以南魏助战为由,请求北梁交出藏在南魏境内的所有密探。”
“所以,南魏不光是见死不救,实际上更是用东亭的死,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温叔让点头默认了陈京观的话,“当时你父亲所做行为,更深一层的目的便在此。他的死不仅让南魏定纷止争,更是解决了北梁的威胁。”
“可北梁为何会答应?要说元衡那些年在南魏安插谍子必定花费了不少心血,他断不会轻易放弃。”
温叔让笑而不语,他摇着头给陈京观倒了一杯茶,然后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起起伏伏。
“这也是元衡的厉害之处,他懂得见好就收。他心里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一直都很明确,那时的他要一举拿下东亭,除此以外的牺牲,在所不惜。”
陈京观回想起那日在赋阳宫看到的元衡。
阴暗的宫殿唯有窗棂透过一丝光亮,那光亮不足以让陈京观看清元衡,可元衡却凭着这细微的动作看透了陈京观。
其实当陈京观试图看清元衡时,他就已经输了。他对元衡的好奇心,便是元衡能够拿捏他的原因。
如此想来,林均许和陆晁能在北梁朝堂屹立多年,陈京观心中生出无尽的佩服。他与陆晁有过点头之交,与林均许倒还没有正式见过面,陈京观突然觉得有必要与二人一叙。
“有件事,我觉得你也该知道。”
温叔让继续说,“如今的东亭皇帝姚康,当日其实被北梁军队抓住了,与其他东亭皇族一齐被关押在遥州。可俘虏营在转移的前一夜突遇大火,那火烧了一天一夜,等北梁皇帝派人前往时,那地方只剩下层叠的人影,粘连在一起。”
“他是如何逃脱的?”
温叔让笑着摇头,缓缓端起茶杯,任由热气蒸腾他的眉眼。
“从此处入手,或许你就能知道他背后是谁了。”
“对了,”温叔让话锋一转,“贺福愿你可以用,但务必当心,他背后是崇宁。”
“您如何知?”
陈京观侧目望着温叔让,眼前人笑而不语,他叫来下人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自己则单手端着茶杯斜靠在椅背上。
“孙儿这些日来心中常怀疑问,今日您既已挑明,那我不妨将心事一吐为快。”
陈京观见温叔让不答,向周围守着的人使了使眼色,屋内唯余二人时他再次开口,“您这许多年蛰守崇州,当真只是闲散过活?您对东亭复国一事当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又或者,你也在等着这一天。”
陈京观说出来时已经有了答案,温叔让抬眸望了他一眼,慢慢呼气吹散了杯中的茶叶。
“你何以起兵,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能让你蹦跶这么久,如若不是有利可图,那便是准备将你釜底抽薪。至于东亭,也是如此。事情能发展到这一步,天下皆是在装聋作哑之人,你应当将目光放长远些。”
“你的意思是,等着战火烧到眼前?”
温叔让没有应答,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
“您,”陈京观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变了。”
温叔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将茶水倒在领口,他轻声一笑,“你倒是,很像你父亲。”
“您说,我若想用我这条命再替南魏延寿,会不会也落得父亲一般的下场?”
这一次温叔让没有再与陈京观辨驳,他的脸色冷了几分。
“不会,因为我变了。”
陈京观怔怔望着温叔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老人又换上温和的笑容,他让候在远处的下人提来食盒,又往里面塞了一包银子。
“回去吧。做你想做的。”
陈京观伸手接过食盒时触碰到了温叔让的关节,不知是风霜雪寒,还是心境使然,他觉得眼前的人透着凉气,与记忆深处那个人全然不同了。
等陈京观离开后,温叔让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他沉默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声回了书房。
行至此时,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
七日后,沧州营。
因为东亭的突然复国,元衡下令元焕带京兵返回澄州防御,让陆栖川携昌安营全体军士原地待命。
“此次回京,我定与父亲斡旋,力保陆伯父。”
元衡躬身朝林均许行礼。林均许过去除却北梁丞相一任,还兼着元衡的老师。
“不,你要保护好你自己。切记,以退为进不失为一种进攻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