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不要太相信自己。蒋铎,未必是你心里的蒋铎,苏晋亦是如此。你觉得你父亲所做的一切,苏晋都不知情吗?他们关系那么好,苏晋就没有阻拦过?他明知道陈频走的是必死的路,但是他一言不发,因为那原本是苏扬为他选的路。”
听到这里,陈京观的脑袋好像被人揉碎了重新安在了他的脖颈上。
苏清晓没有回答陈京观的问题,他隐藏了这一切的来源和他了解到的蒋铎,却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苏晋的遮羞布。
按照苏晋曾说与陈京观的话,陈频起初的确是替他去的西芥,而陈频是从西芥回来后认了命,布下了这盘棋。
可萧霖为什么突然让苏晋去西芥?
南魏朝中虽说武将稀缺,可兵部和礼部每年拿着俸禄,出使和谈判应当是他们的活。
如果只凭陈频和苏晋在北梁攻打东亭一事上惹了崇宁,陈频因此被废相,也算是得到了惩戒,毕竟换上去的蒋铎是崇宁的人,她已经在实际上掌握了南魏朝堂。
那么是谁一定要让陈频死?
陈京观过去只想到这一步,此刻苏清晓的话为他续上了下文。
那个应当被世人铭记的,原该是苏晋。
陈频,是苏晋的替死鬼。替他赔了命,也替他享了名。
“可苏扬为何要如此?”
“在苏扬眼中,所有人都是他的功绩。苏晋没有陈频的本事,生前为苏扬换不来好名声,可他如果按照苏扬为他选的路,死在替南魏谈判的路上,他们苏家就会名留青史。”
他们,苏家。
苏清晓言语间已经完全将自己和父辈切割开,陈京观瞧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些唏嘘。
天下人都称赞苏家盛名,可唯独苏清晓这个苏家独子知道那扇门里的腌臢事。
陈京观顿了一下,继续问道,“苏扬甚至没有想过给苏晋留一条后路,他就这么简单的将儿子的命舍了出去,去换个满门忠烈的牌匾?”
苏清晓点头,“想必苏晋说你说起过苏扬,事到如今我与他唯一的共识,怕就是对这位苏大学士,满心鄙夷。”
苏清晓叹了一口气,“索性弟子不必不如师,比起苏扬,你父亲棋高一筹,他硬是把简单的死局走出了一线生机。”
陈频没有轻易死在西芥,他甚至为南魏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只不过他越是如此,那些忌惮他的人就越害怕,就越要弄死他。
“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陈京观顿了一下,“我理解苏叔叔。就那样被人安排着走向死亡,谁都不会甘心。”
苏清晓没有当即回答,因为他心里冒出一句话:那陈京观,你甘心吗?
可最终这句话苏清晓没有问出口,他继续道:“你还记得你评价我的两面三刀吗?苏晋就是我的榜样。”
苏清晓在陈京观的注视下与他擦肩而过,走进了屋里,“陈频死后,孟知参失去了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知己,于是他选择替陈频说出陈频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然后被蒋铎灭口。这一切让人唏嘘,却也合理。只是陈频的罪名会让你陈家满门抄斩,而孟知参的罪名他一个人担就可以了,可孟家还是家破人亡。”
苏清晓背对着陈京观,他的声音颤了颤,“我与郁妍定过娃娃亲,你还记得吗?”
陈京观眉头一皱。
当时三家看孩子年纪相仿,非要想着凑个亲家。孟知参本来中意陈京观,可孟郁妍喜欢苏清晓。孟知参是严父,但是他也疼爱他抱在怀里长大的小姑娘,他就应下了这门亲。
后来,三家独活下了苏家。
“当时听闻是蒋铎负责孟叔叔一案,我已料想不好,我求父亲保下孟家妻女,即使被贬回老家做个教书先生,也比在这朝堂趋炎附势要好。父亲应下了我,可后来,他放了一把火烧掉了孟家。蒋铎其实是赶鸭子上架才作出孟家流放的决定,火都放了,谁人还信他蒋铎没有杀人的心肠。”
说到这,苏清晓轻笑道,“我父亲是三个人中资质最平庸的,可偏偏这一招,他走的无懈可击。他算好了蒋铎会替他担下了杀人的罪名,他反倒隐匿了声音,被萧霖指作大学生,以此安享晚年。”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苏清晓转身,有些诧异,“你还不懂?”
见陈京观没说话,苏清晓叹了一口气,“陈频是替苏晋死的,他们的一切部署都有痕迹。而孟知参之所以会死谏,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如今两个人都死了,你们家的宅子也没了,这世上还能证明这一切的证据,都在孟府。苏晋心里清楚,把一切都烧干净,他就干净了。”
“你如何知道的这一切?”
陈京观盯着苏清晓,他在一步步引诱苏清晓透露更多的信息,有些事情他到了此刻已经心知肚明,可通过苏清晓的嘴说出来,陈京观能分析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