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我本质上就是和江阮一样冷血的人,如果我先遇上的是江阮,我会是他最好的刀,我也会比现在痛快百倍。”
席英的语调不自觉升高,可苏清晓却露出笑意,“你在说谎。”
苏清晓盯着席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即使现在江阮拉拢你,你也断不会接受他的邀请,而纵使你最开始遇到的是他,你现在也会选择离开。陈京观说过你和我很像,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吗?”
席英一动不动地看着苏清晓,眼前的人深吸一口气,有些怅惘地说:“我们和陈京观一样都成不了江阮,因为我们都没有办法真正狠下心。你会因为董将军质问陈京观,这已经能说明一切了。或许你会觉得是陈京观影响了你,其实不然,陈京观只是诱发了你心里的感情,你本就如此。”
苏清晓停顿片刻,有些恍惚,“陈京观身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光,其实就连江阮也曾经畏惧过,那光会让人自惭形秽,会让人想要趋向光明。”
所以席英才会在看到小女孩的时候情不自禁想给她自己最好的东西,才会在听到医庐里那个大妈说起自己分崩离析的家时给她安慰,席英不擅长爱人,但是她有源自心底的善良。
“而且我相信陈京观,他是善良,可他不是黑白不分,他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原则,我们给他些日子,也给我们彼此一些喘息的机会。前些日子大家都太累,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苏清晓说着,给沁格使了个眼神,沁格了然地点头,拉着席英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如今快到秋日了,西芥的草场慢慢开始黄压绿,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牧民就会搬迁到岭扬江的上游。
苏清晓看着两个背影慢慢走远,他回味起方才说给席英的话,其实这是他这些日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说给自己的,他问自己选择投靠陈京观错了吗,他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看着床榻上的陈京观,心情十分复杂。
后来还是沁格告诉他的,“陈京观会有好报的,长生天都看得到。”
苏清晓也觉得是,不然若这个世界全部充满着阿谀我诈,不死不休,那才是真的完了。
“来吧,我们再说说你。”
苏清晓长叹一口气推帘进去,陈京观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苏清晓知道他忍着痛,因为他鬓角已经出了许多汗。
“躺下,换药。”
苏清晓的话不容置疑,陈京观缓缓点头滑进被窝,苏清晓被他的动作逗笑,为他上药的时候刻意使坏,惹得陈京观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不你弄死我吧。”
陈京观眼神幽暗地看着苏清晓,苏清晓瞪了他一眼,“你的命现在归席英了,是她把你从死人堆里抢回来的,你这话只能对她说。”
陈京观不出声了,苏清晓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她也不是真的怪你,她毕竟才十七,这两年跟着你东奔西跑,她是最了解你经历了什么的人,她只是替你不甘心。”
“我知道,”陈京观将自己的衣领扣好,“可也因为是她陪我走到现在,我觉得倒是我拖累了她。”
苏清晓微微挑眉,长叹一口气,“你们俩,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妈生的了。”
陈京观苦笑着,“我当时捡她回去是想着让她同寻常小姑娘一样太太平平长大,我没想着她给我卖命,她前半辈子够苦了,活下来就该享享福。”
“你啊,”苏清晓替陈京观把被子盖好,无奈地摇头道,“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吧。每个人做决定的时候考虑的东西都不一样,你不要想着替任何人做决定。当然,我们也不会怪你的。
苏清晓顿了一下,“不过席英的话你倒真应该想一下了,我是不在乎,我喜欢西芥,我能在这住一辈子,你呢?真能放弃?”
可不放弃,我还能做什么?
陈京观静静思索着苏清晓的话,不知为何,他想到的还是最开始出发时候的那两个字。
报仇。
只不过他不会只盯着崇宁了,他现在还背着平海、温书让、桑柘、董辉,以及那一万平远军的命。
这一次,陈京观不打算做什么救世主了,他只想报仇。
如果只有做个恶人才能达到目的,那我真的做不到吗?
陈京观想着,突然感觉自己这两年过的可悲又可笑。他抚着眉头,眼前那些熟悉的脸一张张滑过去,他仿佛提前看了一遍走马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