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的陈京观不是他认识的陈京观,在这样的场面下陈京观笑不出来的,更何谈与他开玩笑。此时这个濒临崩溃的,才是他认识了二十年的陈京观。
“景豫,我们回家了,我们赢了。”
苏清晓的声音很轻,陈京观低着的头早已泪流满面,他们脚下,穆晓山和萧祺栩高兴得抱作一团,席英遥遥望着他们,又定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
是啊,他们终于赢了。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万阳帝六子,仰承天命,嗣登大宝,祇绍鸿图。惟念列圣之艰难,思继先志;当恪守祖宗成宪,聿修厥德;推恩四海,惠泽苍生。务以仁孝治天下,以勤俭率百官,以公正平庶狱,以文武靖四方。布告中外,咸使闻知。共襄盛治,永享升平。钦此!”
万阳二十一年五月初七,萧霖第六子萧祺栩自民间游历归来,率兵平定盛州叛乱,救先帝于危难。其后先帝一病不起,不日卒于阙州,萧祺栩德承大统,改年号顺裕。
这段留在南魏史书上的话是苏清晓看着史官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史官写完后给他看,他却只觉得讽刺。
当初苏清晓就是因为觉得苏扬和苏晋名不副实而离开了家,如今他成了攥写历史的人,他也选择了为萧祺栩留个好名声。
不过那日苏清晓在盛州行宫和萧祺栩说的他倒是真的都记住了,从那之后萧祺栩再也没有逾矩半步。
而因萧祺栩年纪尚小,苏清晓就作为帝师,成了和他一同听政的人。
“皇上,老臣今年六十又三,到了该让贤于年轻人的岁数了。还望您能准我回家养老,我必日日为您诵经祈福,为南魏之将来祈愿上苍。”
一日上朝,周原任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走到殿中,他要下跪的时候萧祺栩止住了他的动作,他便躬身请辞,满脸都写着对今时不同往日的畏惧。
“周大人是三朝元老了,如今圣上刚即位不久,南魏正是需要您这等德高望重的老人坐镇之际,您怎么能轻易离开?”
苏清晓微微挑眉,他站在离萧祺栩不远的台阶上,只凭那三级台阶就高出周原任一头。
周原任蔫声道:“皇上身边有苏相这般人才,哪里还需要我在这朝堂上卖弄?”
苏清晓冷笑一声侧头望了萧祺栩一眼,萧祺栩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面色和气地朝周原任一笑,“这么多年周大人辛苦了,我定然不能回绝了您颐养天年的乐趣。不过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事请问。”
“我当日离京时尚且年幼,已经记不得多少事了,还望周大人帮我回忆回忆,当初西芥的来信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吗?”
萧祺栩此话一出,满堂哗然。所有人都以为萧祺栩会对当初之事闭口不谈,否则他也势必要陷入身份危机,可他今日所言都像是全然不在乎,他用谦卑的口吻问候着周原任,周原任却吓出一身冷汗。
看过那封诏书的人都死了,除了他。
如今萧祺栩旧事重提,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可若周原任认了诏书所写并非直指萧祺栩,那他又要怎么解释当时他信誓旦旦说西芥要的就是先皇后的嫡子。
“这……老臣上了岁数记不得事了,还望陛下恕罪。”
好一个装疯卖傻,萧祺栩料定周原任不会轻易松口,他往前探身继续问道:“那周大人可曾知道当日我所在的马车为何会突然变道?我记得参州是您的故乡,您回家探亲时可有听到些风声?”
参州,周原任紧张到咽了咽口水,他现在觉得自己在今日提起乞骸骨简直就是大错特错,他一定是出门没有看黄历。
可周原任不知道的是,为了今日苏清晓和陈京观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久到他们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幻想。
“老臣祖籍参州确实不假,可家中长辈早些年就举家搬来阙州了,我与参州的旧故不算相熟。”
“那弗行远你可还记得?”
一瞬间,周原任跌坐在地上,他扶着那冰凉的地砖止不住的打颤,他明白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前些日参州知州来信,说是有人检举周氏珠宝行与红山几家砖窑暗中勾结,当年城堑事故也是周家的手笔。我叫人将此事压了下来,想着来日再同您一议,可您今日就要请辞,我也是迫不得已就将此事放在台面上说了。”
周原任还发着抖,他勉强挤出一个笑,怯生生地望着萧祺栩。
“皇上,这些事臣绝对没有参与!臣是清白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