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所处的营地离泯川江已经不远了,跨过一片树林就能看到夏日奔腾的江水,陆栖川从上到下摸了一遍,只找到了最后一包止疼药,他盯着那油纸包发愣,最后又把药袋子贴着胸口放好。
还没到那一步呢,陆栖川轻笑一声重新回到檞枳旁边,将他盖在身上的披肩往上拉了拉。檞枳比他小些,他看他就像是在看陆栖野。
檞枳在睡梦中不知道念叨了一句什么,引得陆栖川笑意连连。
几乎只一瞬间,陆栖川闻到了树木化为焦炭的味道,他敏锐地扭头去寻找来源,却看到江边隐隐约约有火光闪烁。
就在刚才那里还是漆黑一片,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睡梦中的昌安营被迷津的呼喊声拉回现实,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东亭的军队可以跨过泯川江。
陆栖川看到了元煜。
他们已有半年没见过了,当初陆栖川听到元焕只是将元煜贬做庶人时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元焕之所以能同意陆栖野把兵权还给他,是因为元焕有愧。
毕竟是一母同胞,元焕不想在史书上留下残害手足的过往,于是就让陆栖川忍下了一切。
陆栖川眼神暗了暗,他知道元煜的目光时刻盯着自己。虽然他们相距百米,可他和元煜是这场突变中自始至终没有动过步子的的两个人,就如同八卦图上的黑白子。
“江阮不会把兵都交给他,他能用的只有晏离鸿带出去的那些昌安营老兵。他如今占着地势,这里交给我和檞枳,你带兵绕后掐断他们的退路,防着江阮乘乱突袭。”
迷津应了一声“好”,带着大部队趁着夜色消失在林中,陆栖川又转头看着檞枳,“擒贼先擒王,拿下元煜,我要他永远留在北梁的土地上。”
檞枳的目光在那一刻如同伺机而动的猎豹,他用右手擦过紧握着的刀柄,好像将陆栖川过往的痛苦都留在了刀尖上。
正如陆栖川所想,元煜只带了三千人,当然,他也没想要赢。
元煜的身影出现在陆栖川面前时,他能感觉眼前的人下意识绷紧了脊背,下颌因为紧张而咬紧,陆栖川的刀迎上了元煜的刀,听到他轻笑一声:“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陆栖川没有应答,元煜就变本加厉地大笑道:“你也没想到吧,替我哥挨了我的一顿埋怨,最后他却留了我的命,倒让我远离了北梁皇家的是非。”
“你现在还恨他吗?”
元煜眼眸低垂的一瞬,陆栖川听到他说“恨”。
“不识好歹。”
陆栖川已经没有耐心再与眼前冥顽不灵的人做任何争辩,他能说的早在地牢的一日日消磨中都被血洗干净了,他也知道元煜今天来的原因。
“你的箭术很好,方才如果隔着人群说不定你能要了我的命。”
元煜微微挑眉摇头道:“当初桑柘和董辉就是那样死的,我后来觉得他们死的太轻易了。不过以你如今的身子,我就是用刀也能杀了你。”
陆栖川被元煜话里的那两个名字激怒,他几近咬牙切齿道:“你不配提他们。”
檞枳注意到元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陆栖川身边,立刻掉转马头过来接应,可元煜一声马哨后,他带的兵便四散拦住了檞枳,反而将他和陆栖川围在中间。
“敢不敢和我打一场?虽然这样你一定会死。”
元煜语气中的笃定刺激着陆栖川的神经,他能感觉到元煜在挑衅他,他能从元煜的眼神里看到他的轻蔑。
当初不可一世的小将军,如今是只要出门就得背着药的病秧子。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外围的人其实都认出了元煜所带的是昌安营的叛军,檞枳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从自己眼前闪过,当初他听陆栖野从朔州回来后讲过那一仗打得有多憋屈,此时轮到他了,他也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像对待真正的敌人一样对待曾经的手足。
这是江阮出过最损的一个招,却百试百灵。
从昌安营出来的士兵都知道彼此能活下来有多不容易,当他们站在战场的两边,总会下意识不希望对方死。
陆栖川听到檞枳愤怒地呼喊响彻天空,而元煜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就是想让你死。”
说罢,元煜的刀直冲陆栖川的脖颈而去,电光火石间刀枪激烈碰撞,元煜太熟悉陆栖川身上哪里有伤,他几乎每一招都下死手。
这架打得确实没意思,陆栖川从小和元家的兄弟俩打过很多架,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样,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打颤,在进攻的间隙他不甘心地捶打着已经僵直的膝盖。
他知道元煜和自己一定是你死我活的地步,可夫人还在家等着他,他不能死。
“元煜你要不要脸!你从江阮那只学到了趁人之危?有本事来和我打!放在从前你都近不了将军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