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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 第164节(1 / 2)

(' 黛安长公主嗤笑了一声:“以退为进的小把戏罢了,如果她继续留在王都,很难说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魔鬼或是恶魔降临到她的房间里。”

“他对您做了什么吗?”狄伦放下酒杯。

“暂时还没有,”黛安长公主说:“放心,我的约翰小弟弟不但愚蠢,还十分地怯懦,在你和富凯都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他可不敢对我做什么。另外,”她捏了捏狄伦的脸,“别把你的母亲当做一个无能之人,虽然我是个女人,但如果你想要,我明天就能让约翰的血流满王座。”

狄伦闻言顿时笑了笑,是的,他本就不该怀疑他的母亲有多么的危险,虽然她没有魔法,也没有武力,但她在高地诺曼的王都已经盘踞了近五十年,因为上两个国王对她的纵容,以及新王不得已的宽容,她的触角遍及王都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更远。不然呢,身为唐克雷家族的首领,摩顿。唐克雷不但要承认一个和他毫无血脉牵系的嫡子与长子,还在长达三十年的生命中没能再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孩子,最后他指出伯德温。唐克雷是他的私生子,请求老王允许伯德温继承他的雷霆堡与军队,与其说是报复,倒不如说是一个无可奈何之下的示弱——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黛安长公主此正是受了她父亲的命令设法削弱唐克雷的家族势力。

黛安长公主没能想到的或许也只有这个,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儿过分了,摩顿。唐克雷,他曾是一个多么忠诚而又热忱的人哪,但很可惜,这些珍贵的品质并不为他所效忠的人看重——他或许也有所察觉,所以才会结交老王,也就是黛安长公主的弟弟——虽然对于唐克雷家族来说,老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伯德温,一个身居高位的卑贱之人,显然又被诺曼曾经的统治者看做了一条好狗,想到这里,黛安长公主耸了耸肩,所以她遵从国王的命令退让了,但在那个夜晚,她也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富凯与约翰一边。要不然呢,诸神在上,让她和她的孩子对着一个猎人屈膝下跪?

只是继承法的变更,也不由得不让她生出了更大的野心……如果那个小姑娘能,那么她当然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真正地头戴冠冕,手持权杖,坐在那张冰冷而又奢华的王座上……“去见富凯吧,”她说:“他等你很久了。”

狄伦的心陡然一松,富凯确实是最喜欢茴香酒的,而富凯,他的生身父亲,虽然狄伦对他也有着诸多不满,但总也要比瑞卡好。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富凯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躺卧在矮榻上休息,他的心跳的很快,面色却如同一个死者一般的苍白发青,嘴唇乌紫。他用一只手按住胸膛,用另一只手拿起随身携带的小酒壶,连着喝了好几口茴香酒,黛安长公主也给他准备了茴香酒,但他的茴香酒是不同的,里面除了能将一头公牛顷刻间毒毙的乌头之外,还有着龙血,巨龙的血,而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用蜥蜴或是鳄鱼的血来滥竽充数的假货,沸腾的力量从他的舌根一直蔓延到胃部,又从胃部扩散到每根毛细血管的末端,这让他的感觉好了不少——他只喝了很小的一口,随即将酒壶的盖子拧起来藏好。那位女性,他的母亲已经有一年没有出现了。他曾经尝试过自己去弄龙血,但弄来的龙血虽然是真的,但比起他的母亲给他的那些,它们就像是掺了酒的水。

对于“母亲”的身份他也时常有所揣测,但他不确定他是否有着她的血脉,他曾经以为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狄伦的天赋让他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很快他就失望了,狄伦所拥有的天赋是法师的,不是术士的,他并不是因为有着巨龙的血脉所以才能成为施法者的。

富凯很清楚,很多个夜晚,他的母亲会来到他的床前仔细观察他,不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的喜爱与眷恋,更正确点说,那是一种他经常在学者与施法者眼中看到的探究性的眼神,就像他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复杂的机械,或是魔法创造出来的一个怪物,她经常将富凯抱在怀里,抚摸他的身体,握住他的手脚,不是在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而是在评估与计量——富凯从来没有在那个怀抱中感到过温暖和爱。

但他的生命确实是她赋予的,就算富凯并不记得她是否生育了自己,但富凯记得自己在七岁的时候就死亡过一次,正是这种辛辣的药水将自己从哀悼荒原上拉扯了回来,那时他的鼻腔中都已经充满了死者的灰烬,之后是十二岁,十六岁和十九岁,之后每次发作的间隙都越来越短,越来越剧烈,以致于他必须随身携带药水,没人能比富凯更了解死亡的可怕与绝望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从不敢对他的母亲有丝毫的悖逆之心。

他匍匐在她的脚下,听候着她的每一道旨意,并尽心竭力地完成它,无论是什么。

第361章 风暴【2】

无论富凯的身体变成了什么样子,狄伦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桌子旁边,这个房间是黛安长公主的行宫中最为庄严的一间,与另一侧的主人卧室仅仅间隔之后一道门,房间的墙壁覆盖着黑色的橡木,而丝绸与缎子的颜色不是金褐色就是茶绿色,就连鎏金的地方也有意被做成斑驳不堪的旧有式样。

富凯是个毋庸置疑的俊美之人,他有着一双绿得惊人的眼睛,即便他的年龄已经是祖父辈的,但那双眼睛依然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变得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精灵们中也有许多绿色眼睛的美人,但他们的绿色眼睛只会让人想到湖泊或是密林,唯有富凯的眼睛会让人想起毫无瑕疵与裂缝的祖母绿石,冰冷而艳丽,一种浓郁到仿佛是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绿色——狄伦继承了他眼睛的颜色,但因为色泽浅淡而逊色得多。

这双眼睛是有魔力的,就连狄伦。唐克雷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仿佛看久了就会跌入其中无法自拔。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阁下?”狄伦问,他们从不曾父子相称,不想,也不需要。

“我想你会需要这些。”富凯说,他指给狄伦看堆砌在桌子上的几个小盒子,并随手翻开一盒,盒子里装满了如同他眼睛一般色泽深邃的祖母绿石,而后他又拿出了几个很小的次元袋,次元袋使用龙皮做的,就鳞片的大小来看,可能原先属于一些紧要的隐秘部位——不过这不是狄伦关心的事情,法师释放了一个小小的法术,打开了次元袋后发现里面装满了他急需的精金秘银。

狄伦露出了些许惊异的神色,因为富凯的商会和商队都还在他这里,那么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呢,这些珍贵的事物即便在高地诺曼王的内库里也是值得被郑重对待的。

不过与富凯最后拿出来的东西相比,这些宝石与贵金属又算不得什么了——那是三只一尺直径的符文盘,两只秘银底座,一只精金底座,上面镶嵌着如同星辰般的宝石,就连阳光也要在它们面前黯然失色。

“我是否应该感谢您。”狄伦说,他的商队与商会也能为他找来这些,但可能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富凯的慷慨馈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没有这个必要。”富凯冷淡地说。

狄伦离开后,富凯没有和黛安长公主道别就回到了自己的宅邸里,同一个深夜里,“母亲”的使者送来了掺有龙血的茴香酒。

————

而这个时候,冒险者们还漂浮在海面上,为了保有充足的精力应对可能突生的变故,他们按照黑发的施法者手中的魔法用具给出的时间每十二个小格固定睡眠六小格,但如果,譬如说,像是侏儒麦基或是李奥娜,愿意多睡一会也是可以的——为了避免海水与光线的打搅,精灵们还催生一片藤蔓,它们的叶子在船只的尾端形成一个凉篷,白光从叶片的缝隙间钻过,淡薄的光点铺洒在沉睡的人类和侏儒身上。

黑发的施法者则沉入冥想之中,凯瑞本与佩兰特交替着值守。

没多一会,麦基醒来了,他熟睡了快八小格,但对于侏儒来说并不算多,龙火列岛上的侏儒如果可以的话能够白昼连着黑夜一个劲儿地睡下去,除非被饥饿逼迫,有人打搅或是危险逼近。这次麦基是因为他的肚子已经干瘪到了几乎可以把自己折叠起来的地步了,他坐起来,茫然地打量着周围,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片刻后他清醒了,开始揪藤蔓上结出的小果子吃,但这些酸甜的小果子让他更饿了。

他刚想叫嚷,黑发的施法者抬起手来,做了个手势,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身边的人类已经换成了精灵,佩兰特与凯瑞本躺在一起,佩兰特睡着的时候也是面容严肃,姿态端正的,凯瑞本就要放松一些,他侧着身体,弯着膝盖,将一只手臂放在头下面充作枕头——侏儒蹑手蹑脚地从他们身边爬开,李奥娜拿了一份新鲜的枪鱼肉给他,侏儒立刻快乐地大吃起来。

“这样不会惊扰到他们吗?”伯德温问,侏儒的咬嚼声竟然不比海浪的声音更低。

“我的法术笼罩着他们。”异界的灵魂说,“他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对这个我并不反对,”如果说还有谁和精灵,施法者以及弗罗的牧师那样对颠簸起伏的海面视若寻常的大概就只有盗贼了,尖颚港的盗贼也时常客串海盗,“但如果发生什么意外……”

“那么我会提前感知到,”异界的灵魂说:“虽然我不是德鲁伊——但我不会莽撞到竟然让我的同伴们一无所知地陷入到危险之中的。”

盗贼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歉意。

李奥娜站起来,眺望远方,他们来时的地方早已消失不见,远处则是一道银白色的长线,不知道是海水的反光还是如同白色平原般的冰雪——褐色的岛屿经过它们,非常奇妙的,它们只在海面上露出一小团,最小的可能连侏儒麦基也蹲不下,最大的也不过可以容纳一群肥墩墩的海豹,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覆盖着一层玻璃,亮晶晶的,起初李奥娜还以为是海水冲刷的结果,后来才意识到那时一层坚硬透亮的冰壳,一只海蟹想要试着爬到上面去,却只有一次次地,以一个笨拙可笑的姿态掉进水里。

但还有一些岛屿升出海面之上很多,它们的身体上只有很少的暗绿色,看上去就像是堆放起来的木头,就连纹路也十分地相似并且清晰可辨。那些突出的狭窄平台成为了鸟儿们的乐园,它们挤挤挨挨地栖息在一起,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一不高兴就和身边的同类互啄或是厮打,在船只的阴影从它们身边擦过的时候,它们停止了所有动作,用那一双双明亮的小黑眼珠盯着他们——阿拉提力特人非常擅长腌海雀,没有海雀,那么海鸟他们也是不会介意的。

在食物充足的时候,精灵们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杀戮,盗贼为此深感遗憾,他瞥了一眼“唯爱之女”,即便是在这种简陋的船只里,她的姿态也依然是优美而高贵的——年轻的女性斜斜地坐在一捧强壮的灌木上,手肘放在船舷上,海风抚过她的头发,它们飞散在空中的时候就像是一匹翻卷的丝绸。

侏儒一连吃了三份鱼肉才停下,“看来我们不必担心食物腐坏的问题了。”伯德温说,一遍摇着头。接下来他们谁也没说话,除了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海鸟的叫声与偶尔听到的啾啾声——伯德温认为那是狐狸叫,而葛兰坚持那是海豚在叫,他们还为此打了赌,毕竟在这艘船上没有别的娱乐可言了——若是他们只是单独在一艘船上,或许还能比试一下谁射下来的海鸟更多,但现在,他们就快无聊到拨弄自己的脚趾头来玩数数游戏了。

“真安静啊。”侏儒说。而其他人都有着相似的感觉。

精灵们的睡眠时间很短,他们只用了四个小格的时间就陆续醒来,而施法者已经提前一步收回了自己的法术,佩兰特和凯瑞本或许有所察觉,但这原本就不是出自于恶意的行为并而没有太多值得被严厉指责的地方。

佩兰特看了看天空,浅灰色的天空看不见太阳、月亮与普通的星辰,只能在海天交界的地方瞥见一抹明亮的光,那是施法者们才能看到的魔法星河。他微微闭上眼睛,海风掠过他的面颊与眼睫,风中没有钢铁与血的气息,也没有魔法产生的热量与气味,牵拉着船只的鲸鱼,与在船只边跳跃玩耍的海豚们也没有丝毫异常。

“我去观察一下前方的情况。”佩兰特说。他脱下裹在身上的斗篷,解开外衣,卸下腰带——侏儒用小手按住嘴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德鲁伊在距离他如此之近的地方开始变化——喙部长长地伸出,面颊上覆盖着细小的绒毛,手臂脱出衣服的束缚,伸向天空,颀长的飞羽从指尖伸出……当一只硕大的信天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侏儒还没来得及发出应有的惊呼声呢。

信天翁转动着脖子,神情平和地整理了一下脊背上的羽毛,刚才从衬衫里钻出来的时候,它们有点凌乱了——凯瑞本把它抱了起来,信天翁是种身体庞大而沉重的鸟儿,在没有助跑的平地或是高耸的悬崖的情况下,它们只能苦第二个字母地漂浮在海面上,“给点风。”精灵游侠举了举大鸟,说。

异界的灵魂不可谓不囧然地举起双手,一道强劲的旋风将展开翅膀的信天翁高高地举起,将它送到高空,没有等到法术完全失效,黑尾巴的信天翁就寻找到了一股上升的气流,自如优雅地滑向远方。

信天翁一直上升到大约有一千尺左右,往下看去,他们的船已经变成了很小的一点儿,再往前一天左右的路程上,已经出现了椭圆形的浮冰,浮冰们被海洋中的水流裹挟着,形成一道又一道的圆弧形冰带,之中间隔着深黑色的海水,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硕大无朋的条纹玛瑙。当阿拉提力特人看到这种浮冰的时候就会调转船头,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即将进入冰区。冰区充斥着大块的浮冰,碎裂的冰盖与最危险的冰山,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撕裂阿拉提力特人的海豹皮船,就连鲸鱼们也会在冰区潜入更深的海水里,免得被锐利的坚冰划伤。

他们最艰难的行程就在浮冰带,在这里他们无法获得鲸鱼与海豚的帮助,而浮冰的不可测性也代表着他无法召唤在陆地上行走的动物来寻求它们的帮助,而且船只也有可能会被冻结的浮冰卡住,到那时他们就必须离开船只,设法把它冻结在一个坚固的地方,等着他们回去的时候再次使用,但浮冰带绝对不可以,谁知道在二十多天里它会漂到哪儿去呢。这可能意味着他们要拖着船只徒步行走几百上千里。

佩兰特还看到了一些狼和雪熊的踪迹,雪熊是一只母熊,带着它的两个孩子,只要注意距离,雪熊一般来说不会袭击人类。佩兰特顾虑的是那群狼,但他发现它们只是一群普通的北地狼,而不是狡猾而凶残的魔法生物冬狼,这可以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大概就是他敏锐地觉察到风正在变得狂暴——在极北之地,永昼期间很少出现风暴,但这不是说没有,值得庆幸的是,暗灰色的云层还没有呈现出玫瑰的形状,这场风暴或许并不会太过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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