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奥娜没问如果不能挽救会怎么样——女奴看着其他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她的屋子,而残存的勇气让她扑向了孩子的父亲:“求您了,”她满怀哀伤地说:“求您了,别抛下我,主人,随您怎么惩罚我,但不要抛下我,惩罚我吧,鞭打我,剥下我的皮,随便您怎么做……我爱您,我爱您,我爱我们的孩子……求您啦!”她一边说,一边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拍打着自己的脸,李奥娜必须承认的是,即便在这个狼狈不堪的时候,她看上去仍然很美。孩子父亲的犹豫完全在情理之中,但这个时候伯德温大喝了一声,士兵几乎是本能地直起了身体,握住了腰间的短剑,那个紧抓着他的奴隶几乎是本能地一退。
“走吧,吉吉,”伯德温说,他的视线根本没落在那个女奴身上:“会有人照顾她的,”曾经的雷霆堡领主平和地说:“但我们没有权利惩罚她,也没有权利赦免她,有这个权利的只有这里的领主克瑞玛尔。”
李奥娜抿起了嘴唇,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她和伯德温将来不但会有一大片领地,还会有一整个王国。
亚戴尔将那个婴儿带回了圣所,在这里还有好几个和他情况相似的婴儿与孩子。龙火列岛的秘药有时也会被当做麻醉药剂或是毒药使用,像是一些被盗贼或是旅馆主人控制的娼妓,她们生下的孩子有些比这个婴儿的情况还要糟糕,就算有着神术还是无法避免他们的夭折——亚戴尔将那个婴儿放在他们身边,一个牧师走过来的时候向他鞠躬,另外告诉他正有人在圣所外等待着他。
亚戴尔一见到那个人就笑了,“凯瑞本,”他伸出双手,和精灵游侠快速地拥抱了一下,“你不是和克瑞玛尔回密林了吗?”
凯瑞本微笑了一下,但那个微笑实在是太悲伤了,如果是在他们回到龙火列岛之前让亚戴尔看到这个笑容,他准会以为克瑞玛尔已经遭到了不幸,但他现在并不这么觉得,他担忧地将双手放在游侠的肩膀上,“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发生了……一些事情,”凯瑞本说:“我是想问一下克瑞玛尔……”
“他不是和你……他没有和你在一起?”
“我们中途分开了,”凯瑞本说:“我以为他会回到这里。”
“不,他没有。”亚戴尔说。
“那么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有关于他的事情?”
亚戴尔摇摇头,眼中满是疑惑,但他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他说:“克瑞玛尔似乎并不是那么愿意提起以前的事情。”而且他们之间还未亲匿到这个地步。
精灵沉默了一会,他看了看四周,龙火列岛上的罗萨达圣所无法与白塔或是诺曼王城中的相比,它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但只要看到月桂树是如何向着天空伸出茂盛稠密的枝叶的,你就能知道罗萨达有多么喜爱这里——精灵弯下腰去,捡起一片月桂叶,卷起来,走到用本地的珊瑚石与树胶砌筑起来的圣水池边舀了一叶子水,喝了下去,水是甘甜的,带着阳光的温暖。
在亚戴尔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牧师学徒匆匆走来,像是要和他汇报什么事情,而游侠对罗萨达的追随者做出一个祝福的手势,就转身消失在了月桂树的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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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是在哪儿?”梅蜜问,她只是匆匆一瞥,她的身体仍然很虚弱,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出这不是她在龙火列岛或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房间,海风从舷窗吹拂进来,带来新鲜的空气,阳光斜斜地投射在地面上,将色泽温润的深褐色木头蒸发出糖果般的香味,她的床或者说整个房间都在轻微但有节奏地摇晃着,这点即便她无法从自身得知,也能从悬挂在房间里的多枝灯架与帷幔中寻找到一丝端倪。
“在船上。”葛兰说:“克瑞玛尔大人已经离开龙火列岛了。”以及他似乎在前往密林的路上失踪了,“龙火列岛对我们已经不是那么安全了。”伯德温一直十分地厌恶葛兰,盗贼在心中嗤笑,也许是因为觉得与一个邪恶的盗贼为敌就代表着他还是纯洁无辜的,而且他们在极北之海得到的符文碎片也似乎引起了这位尊贵的大人本性中的贪欲,虽然他始终宣称这些碎片将会奉献给泰尔。
事实上,也许伯德温应该庆幸将自己的碎片提前奉献了出去,因为盗贼葛兰确实有着与他一样的想法——他手中的符文碎片同样有着令人垂涎的力量,但这个谁会觉得多呢?
盗贼啧了一下舌头,在梅蜜的额头上轻轻一触:“我们要回尖颚港。”
“但那儿……”如果梅蜜没有记错,尖颚港里更多的是葛兰的敌人,他所谓的“朋友”德雷克,他曾经的下属,他的工会,更别提一个新的首领已经在那儿恭候多时了。
“我从不知道我在你的心里竟然蠢笨得像头小猪,”葛兰轻声说:“亲爱的,如果不是有着十二分的把握,我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的。”
弗罗的牧师挣扎着,坚持握着葛兰的手,好不至于如之前那样猛地坠落到无尽的黑暗中去:“告诉我……”
“一个强大而尊贵的存在为我做保,”葛兰俯下//身,他的嘴唇触碰着梅蜜的耳朵:“你绝对无法想象的……”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突然感觉到咽喉一阵刺痛,他知道这是一个警告。
“睡吧,”他用唇语说,一边注意着别让自己的血溢出喉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葛兰等到梅蜜再次陷入昏睡后才走出舱房,符文碎片在衣服的遮掩下发着旁人无法看见的微光。葛兰自从得到了它才终于懂得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渴望成为施法者,他和梅蜜所有的是一条可以说是他见过最大的五桅船,船身、甲板与桅杆是坚硬的铁木,舱房是檀木与胡桃木。随处可见精美的雕刻【虽然毫无用处】,在吃水线下方覆盖着铅版,船首像是纯银的,即使不能胜过德雷克的“黄金夫人号”,也几乎可以与之媲美。
而这艘船,还有船上将近五十个温顺且技艺高超的奴隶,葛兰没有为之付出哪怕一个铜币,他只向侧岛最大的商人展示了一下那块符文碎片,被魔法的力量所控制的对方就毕恭毕敬地为他准备好了所需的一切。除了船只与奴隶,商人还在船舱里装满了绸缎、金子与珍珠,只怕是他在四十六岁后得到的小儿子也不会得到比这更好的待遇了。
第408章 纷乱【5】
阳光没能照在葛兰的身上,虽然在船上阴影并不如在陆地上那样广泛,以及葛兰是这艘船的主人,根本没必要遮掩自己的行踪,但基于盗贼的本能,他更愿意在阴影里待着,这让他感觉到安全,如果不是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那就更好了,但他也没法儿说些什么,毕竟这个至少从外表上来看,正处在作为一个盗贼的巅峰状态的男人不是别的,正是盗贼之神马斯克的选民。他受马斯克的派遣而来,为葛兰效力。
葛兰知道他未必能够忠于自己,但一个狡猾的能够成为马斯克选民的人当然也不会给葛兰一个把他丢下船喂鲨鱼的把柄,“您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回到尖颚港,您的麻烦会多上很多吧。”马斯克的选民提醒说,他一直在对这个年轻的盗贼做出估测与猜度,寻找他是怎样获得马斯克的宠爱的,但迄今为止,除了狂妄与愚蠢之外他什么也没找到——他自己一个人返回尖颚港也就算了,或许他确实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能力,但一个只能躺卧在床上,终日昏睡不醒的弗罗牧师又能给他怎样的协助呢?他曾经劝说过葛兰将梅蜜放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反正他们有的是奴隶,他们可以好好地服侍她,而她也不必经受颠沛流离之苦。但葛兰只给了他似笑非笑的一瞥,是啦,他们都是盗贼,这根本就是他们玩儿了无数次的把戏,“一个隐秘的地方”几乎就和盗贼的口袋没什么区别了,无论他们以为自己隐藏的有多么巧妙,金币是,宝石是,人当然也是。
幸好五桅船在转过红宝石海角的时候,梅蜜的身体就得到了很大的好转,她走出舱房,享受起海风与阳光,劲烈的风吹过她,将那件轻薄的丝袍拉的笔直,正面几乎就像是第二层皮肤那样紧贴在梅蜜的身体上,每个凸起与凹陷都是那样的轮廓鲜明,让人看得目眩神迷——除了竭力挣扎的马斯克选民,即使是被秘药毁掉了大部分神智的奴隶们也无法摆脱她的影响,甚至奴隶中的女性也是如此,他们如饥似渴地追寻着她的踪迹,嗅闻着空气中的芬芳;而当她愿意恩赐般地用那双交杂着金黄、碧绿与灰蓝色的宝石眼注视着某人的时候——就连那位选民也无法幸免,他不得不伤害自己才能狼狈地逃走。
葛兰颇有些乐不可支,但一个夜晚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或说马斯克在这个位面的投影严厉地责备了他,“你应该庆幸,”马斯克说:“我本应该把你和你的娼妇吊起来剥掉全身的皮肤,让你们的血为这艘船的甲板更换一个新颜色。”
“但您没有。”葛兰大着胆子说:“因为您知道我只是在嫉妒您对另一个人的宠爱罢了。”
“不,”马斯克转过身来,他被黑色丝绒面具覆盖着的面孔只露出了嘴唇与下颌,但这足够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是在测试我的底线,”他说,“但我要说你的猜想非常愚蠢。”
葛兰确实有思考过为什么马斯克会选择他。他并不是一个多么虔诚的人,可以说,所有的盗贼都不那么虔诚,而狡诈与精悍的盗贼从不缺少,就像他的公会,他现在或许比之前更强大了,但仍然不能说是无可取代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曾经跟随过一个特别的主人,但如今他的主人已经失踪了。
“事实永远要比想象更有趣,”马斯克说:“也要比想象更残酷,记得这一点。”
马斯克竟然没有杀死他,折磨他,好让这个警告变得更为记忆深刻一点,葛兰觉得他虽然无法知道原因,但那条底线或许要比他以为的更低——一个冲动让他留住了这位阴毒而又变化莫测的神祗,“等等,”他说:“我想要知道,”他近似于放肆地说:“梅蜜真的是梅蜜吗?”
“是的。”更加出乎意料的是,马斯克给了他回答,“她如今是个驳杂体,人类的一部分,神祗的一部分,以及的一部分,善加使用,她所有的魅力或许会成为你手中最锐利的一柄匕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够挑衅一个神祗——你知道我在等待什么,葛兰,别让我失去耐心。”
“再也不会了,”葛兰深深地向他鞠躬,“一万个抱歉并且十二万分地感谢您的宽容。”
马斯克的投影看了他一眼就消失了。
“一个新的盗贼公会?”葛兰喃喃道:“一个神祗的愿望难道就是这么简单吗?”但他已经别无选择,盗贼之神不会允许他退缩,他的野心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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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雷克在尖颚港的宅邸里设宴欢迎葛兰的归来。
两个在脸皮的厚度上完全可以和巨龙相媲美的人类男性亲热地拥抱在一起,就像是葛兰从未趁火打劫夺走德雷克在尖颚港的钱财,而德雷克也没有设下陷阱将葛兰送入必死之地那样,他们的匕首在结结实实的拥抱中相互撞击,耳鬓厮磨的程度就连梅蜜也要为之一个劲儿地翻白眼。他们相互用手掌拍打对方的后背,一个说:“我最亲爱的朋友。”一个说:“我最可信的兄弟。”,就这样手拉着手坐到主人的位置上去,肩膀靠着肩膀,喝一个酒壶里的葡萄酒,吃一个盘子里的肉。
葛兰带来了五十个来自于龙火列岛的奴隶,龙火列岛在奴隶这方面已经建立起一个非常牢靠的品牌了。每个去过列岛的人或许对肥美的螃蟹,耀眼的阳光,晶莹澄澈的海水与闪亮的珍珠等等毫无记忆,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忘记曾经受到过怎样细致而又奢侈的接待——有吟游诗人赞颂过,一个好妻子的服侍就像是棉布,一个娼妓的服侍就像是丝绸,而一个龙火列岛的奴隶的服侍就像是水,它是无所不至又是无比妥帖的。更别说,你永远也不必担心会被一个龙火列岛的奴隶背叛或是伤害,他们的自我思想已经被抽掉了,你尽可以羞辱他们,责罚他们,即便取走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会做出任何让你不快的事情——又及,他们的价格是那样的低廉。
但正如我们之前说过的,龙火列岛的奴隶不会被允许离开龙火列岛的,虽然即便是离开了,没有秘药持续供应,他们的“保质期”也不会很长,但更多时候想要得到这些奴隶的人并不需要太长时间,何况那位倒霉的商人提出来给葛兰的确实是其中最好的那部分,每一个男女都是完美无缺并且小巧精致的,德雷克已迅速地给他们各自开了价,并且决定将其中的几个敬献给他事实上的母亲亚速尔的女大公。
“你应该早些让我知道这件事情的。”葛兰责怪说:“难道我还有什么不能让你相信的地方吗?”如果他知道德雷克确实在十个以上的竞争对手中获得了亚速尔女大公的青睐,而不是如他以为的,只是在虚浮地炫耀与恐吓,他至少不会太快做出那个轻率的决定。
“我以为这个传言已经足够广泛了。”德雷克一本正经地说,一边在心里做出一个诅咒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