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更为妄为放纵的术士们则是选择成为盗贼或是刺客,他们即便在佣兵团中,无论是否有资历,都是仅次于首领的人,而且佣兵们的行事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忌讳与立场,至少他们从来不用担心会缺少实验用的生者与尸体,而且作为佣兵,也很少会出现资金短缺的情况——反正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随时转化成无法无天的暴徒。这些术士要比贵人们身边的更危险,因为他们行事只会依照他们的思想与方式。不过为克瑞玛尔等人省略了很多麻烦的是,虽然黑发的龙裔已经经过了伪装,但他的伪装反而会让格瑞纳达的术士们迟疑与退却——毕竟那些浮现在面颊上的细小鳞片意味着这个术士也同样来自于格瑞纳达,并且体内的龙血或许要比他们身体中的更为浓厚,也就是说,他要强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当然,事实也有可能并非如此,但无论是术士,还是法师,又或是恶神们的牧师,堕落者,都不会想要做第一个挑衅他的人——虽然这段平静的时间并不能维持太久,却给了他们难得的平静夜晚。
凯瑞本的房间,不知道是否是安排的人有意如此,与克瑞玛尔分割了开来。负责此事的侍从谨慎地表明,这是因为施法者们需要安静的关系,所以都被安排在一座宅邸里,而首领们的宅邸则要更接近“繁华”的主街,如果领主赐予的侍女与美食,酒,“烟草”还不足以满足他们,他们尽可以寻找其他称心如意的所在,而他们所有的费用都由领主提供。
即便如此,两座宅邸相距也不会太过遥远,大约只在一千尺左右,只是凯瑞本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去到克瑞玛尔那里的时候,他仍然遭到了不下七次刺杀,刺杀者或是孤身一人,或是三五成群,他们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飞刀,匕首,弓弩或是毒药,还有一个法师介入其中,如果站在这里的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佣兵首领,他必死无疑,不过凯瑞本想到,这些人急于刺杀他或许也是因为他的情报已经流入了堡垒之外,作为一个可能有着邪恶血脉的佣兵首领,他对其他人的威胁太大了。
刺杀行为到了距离克瑞玛尔的住处还有三百尺的时候曳然而止,很显然,那些人已经觉得有点得不偿失了,如果那位“佣兵首领”豢养的法师觉察到,前来支援的话,他们的损失就会变得更为严重。只是凯瑞本在走过走廊的时候,几乎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隐藏着涌动不止的邪恶与黑暗气息,周遭一片死样的寂静,但克瑞玛尔一出现,它们就全都消失了,月光重新投入廊道,鸟儿与虫子又开始鸣唱。
克瑞玛尔向凯瑞本点点头,他的手中捏着一枚蔷薇花,而这朵旺盛的开放着,如同朱砂一样色彩艳丽的蔷薇花在阴影中散发着火焰般的亮光,这是施法者们的一个小技巧,让某样东西在黑暗中发光,但像是这种纯净与稳定的光无疑证明了所有者的力量,一时间,就连窥视的目光与魔法都回避了视线,凯瑞本跟着克瑞玛尔回到房间里,才有人开始低声诅咒。
凯瑞本环顾四周,因为是提供给施法者们居住的房间,或许无法与佣兵首领们房间所有的奢靡华丽相比,但实际上的耗费却要大大超过前者——从巨大的玻璃窗,到完备的抄写桌【不少于十二种的矿石墨水,皮纸,羽毛笔,钢尺等等】,再到舒适的座椅,宽大的床铺,干净而整齐的书架,卷轴架,还有一些常规的施法材料,照明用的也不是鲸油或是鲸蜡,而是氟石。让精灵在意的是放置在桌面上的数个精致的小东西,异界的灵魂走过去,提起一个,在耳边一比,“伪装用的魔法用具。”它说:“就我们所要面对的情况,原先的预备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可靠了……嗯,”它有些不安地解释道:“我也有考虑过戒指,手镯,项链什么的,但这些似乎都会对你们造成一些妨碍,但如果只是一枚小小的耳钉,就是这种,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口,而且符文也可以隐藏在耳垂后面……”
随后,精灵的举动让这个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张口结舌,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凯瑞本只是捡起一颗看了看,大约弄懂了它的穿戴方式,就把它穿过自己的耳垂,固定妥当了。
耳钉蕴藏的魔法在接触到血液后顿时发挥了预设的效用,在轻微的一阵嗡鸣后,精灵的尖耳朵就像是融化了的乳脂那样平滑了下来,凯瑞本摸了摸,发现它不但是看上去圆了,摸上去也是如此。
“取下耳钉,大概还需要三个日夜才能恢复原先的样子……”异界的灵魂喃喃地说。
是为了遇到不得不取下所有的装饰或是魔法用具的时候,他们的身份还能被继续隐瞒下去的缘故吧,凯瑞本温柔地看着这个……孩子,当然,如果依照人类的年龄,它已经成年了,但对于精灵来说,三十年与二十年之间的区别完全可以省略,而且他面对的是一个受害者,虽然他和真正的克瑞玛尔谈过——曾经的不死者坚持这个灵魂并不是被他拖入这个躯体的,说真的,巫妖对这个灵魂充满了厌倦与憎恶,他们被迫待在一个躯壳内还是巫妖还是一个邪恶的不死者的时候,如果不是它,巫妖可能还是一个巫妖,而不是现在这种令人难堪【站在不死者的立场上来说】的所谓的赎罪巫妖。也就是说,它并不是巫妖为了欺瞒他而捕捉并且禁锢的,这让凯瑞本的愤怒略微平息了一些,只是他很难分辨,是因为他与克瑞玛尔之间的情谊并不是一个从起初就充满了谎言与欺诈的圈套,还是因为并未因为他的缘故而令得一个无辜的人失去生命,或许还有过往。
“你一直在做这个?”凯瑞本问。
异界的灵魂转过身去,“我们不需要休息……我是说,他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吗?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具有优势……”
凯瑞本没有回答它,他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在窗下的矮榻上坐下,他和黑发的施法者保持着距离,在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但在那个灵魂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已经被凯瑞本掌握之后,它反而开始疏远精灵,而凯瑞本也不愿意过分的压迫它,虽然精灵有时候还是会因此感到难过。
“坐下吧,”精灵温柔地说:“我想和你说说话。”
“还是不了,凯瑞本,我有点累了”异界的灵魂用更加低微的声音回答说:“或许,我们可以另外选择一个时间。”
“但你会继续拖延下去,”凯瑞本低声劝说道:“别这样,我只是想要了解你,我曾经以为你就是你,但我竟然没有能够察觉到你和另一个人的区别,克瑞玛尔,或者说,你愿意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我没有想要骗你。”异界的灵魂艰难地说道,“我……”
“你只是觉得内疚,”凯瑞本说:“因为你觉得你占用了我的族人的躯体,你认为,我只是因为你有着埃雅的血脉才会接受你,把你带到灰岭,让你成为我的同伴和朋友,是的,我承认,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如此,但你所说的,所做的,所想的,告诉我,那都是虚假的吗?是用来欺骗我的吗?”
异界的灵魂摇了摇头,它那个时候,因为缺失了太多记忆变得有点幼稚,所以行事与言谈之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但那不是伪装,或者说,是再真实也没有过的自己,比长成后的自己还要直率与天真,毕竟在它的位面,虽然没有巨龙与神祗,阴谋诡计也从未从凡人的生活中消失过。
“那么你有什么可抱歉的呢,”凯瑞本说:“如果你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邪恶之人,我只会终结你的生命,哪怕你有着属于精灵的血脉也是如此,如果你对人们的悲伤痛苦麻木不仁,或是满心贪婪,野心勃勃,我也不会让这么一个半血进入灰岭,但你有孩童一般的纯洁思维,有着正义与仁善之心,有着对于生命的尊重与爱护,即便你只是一个人类,我也会和你成为真正的挚友,就像是阿尔瓦,就像是曾经的伯德温——我从不认为你的隐瞒是一种罪过,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我也是,你也是,你甚至没有因为这个秘密而伤害过哪怕一个人,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
“如果一定要说谁有过错,”凯瑞本坦然地说,“我承认那只会是我,我原本可以更早地发现,但我畏惧黑暗,我怕我看见的美好事物在一瞬间破灭殆尽,所以我逃避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异界的灵魂说,“但我一直很庆幸遇到了你,还有阿尔瓦,亚戴尔,梅蜜,葛兰……还有其他的人。”
“我也很高兴遇到了你,而不是另外一个抱怨不休,混账透顶的家伙。”凯瑞本说,一边露出笑容,一边伸出他的一只手,“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异界的灵魂一下子就被那些快递箱子上的名字占据了所有的记忆,它尴尬地笑了一下,像是“我是璃莹殇?安洁莉娜?樱雪羽晗灵?血丽魑?魅?j?q?安塔利亚?伤梦薰魅?海瑟薇?蔷薇?……”之类的梗还是别玩儿了吧,免得凯瑞本以为它高兴到发了疯。“我很想告诉你,”它认真的回答说:“但我自己也不是很记得了……”奇怪的是,它现在已经取回了大部分记忆,但最关键的部分还是找不回来。
第732章 佣兵【5】
晨曦微露的时候,凯瑞本醒来了——他相信自己只是短暂地休憩了一会,因为玻璃酒樽中残留的蜜酒还有着一点温度,但他却有着而一种已经很久没有过的舒适感觉,就像是在银冠密林的时候,在辛格精灵的王庭中,被银冠花的芬芳气味与清冷的空气包裹中度过的每一夜那样,他昨晚和另一个孩子在酒精的促发下彻夜长谈,作为对于他人的情感格外敏锐,同理心也格外强烈的精灵来说,他不由得对仍然沉睡中的彼方灵魂感到一丝怜悯——正如他所想的,那是一个无辜而又纯洁的灵魂,在它来到这里之前,双手甚至如同婴儿一般的洁净。
在放纵般地饮用了比往常更多的酒精饮料之后,它似乎就像是终于可以摆脱以往的桎梏一般,说了很多凯瑞本事实上并不怎么能够完全理解的事情,虽然精灵可以大略拼凑出一个近似于理想国的地方——在精灵们的书籍中有记载的那种,在千年战争之前,有一些人认为可以凭借着魔法建立起来的国家,没有战争,没有国王,没有犯罪,但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比空中飞舞的飞沫更虚幻可笑——它说了它的家,它的父母,它的国家,它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令精灵感到陌生,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位面,它是那样的富足,干净和安全,不过也只有那种地方,能够孕育出这样的灵魂。只是令凯瑞本迷惑不安的是,它的描述中没有神祗和魔法的存在,尤其是前者,就像是一副绚丽画面中突然出现的空白,让人难以忽略——是因为这个灵魂是个无信者吗,又或是,那个地方,是没有神祗的……这个念头一进入到凯瑞本的思想中,他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该被他察觉的事情,他俯下身,黑发的施法者闭着眼睛,蜷缩在柔软的毛皮之间,手臂环抱着膝盖,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婴儿。几近犹豫,凯瑞本还是伸出了手,放在了克瑞玛尔带着些许潮湿的额头上,他念诵着一个传承了数千年,专属于精灵们的咒语,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是正确的,但他不能让这个令人喜爱的灵魂遭受到他不应承受的摧残与折磨。
这个咒语是一个仁慈的人类法师为了解除那些与人类,或是巨龙,又或是其他类人,半人相恋,又不幸遭到了遗弃,或是背叛的精灵创造的,它的作用就是遮蔽掉一部分会让他们悲伤与痛苦的记忆,让它们变得模糊不清,难以想起,这样或许精灵们还能够避免心碎而死的悲惨结局,但这个法术最终还是被束之高阁了,因为精灵们觉得,无论当事人是否同意,他们的记忆同样是灵魂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修改与删除其中的一部分,无异于毁坏灵魂的完整性,这让精灵们无法接受。
只是它仍然被记载了下来,在万维林中凯瑞本偶尔得到了它。
但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当黑发的施法者睁开眼睛的时候,凯瑞本一下子就知道这个躯体中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一个曾经的不死者,一个巫妖,但因为他知道的,属于这个龙裔的过往,却也让他无法如同对待其他邪恶的法师那样疾言厉色,他后退了一步,让晨光照耀在克瑞玛尔的身上。
“它告诉你只因为我和它说过,”巫妖说:“如果还有一个什么人能够让它倾诉的话,大概就只有你了。”
“它真的来自于……”另一个位面,一个没有神祗与信仰的位面,精灵蹙眉:“那么你应该让我完成那个法术,它会导致你们陷入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那是它的一部分,就算说是基座也不为过。”巫妖坦然地坐起来,“它已经压抑的足够久了……我一直很担心,但这个秘密甚至比我们本身的秘密还要来的沉重——它或许有心遗忘,但我阻止了它——凯瑞本,你觉得它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是因谁而来的呢?我不知道,但我曾经查阅过它的每一个部分,每一点细节,每一个秘密,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那大概就是它的灵魂——凯瑞本,它的灵魂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神祗掌控,不,虽然我们的位面也有着无信者,但他们的内心深处真的是如此认为的吗?要知道,我们的位面,很不幸的,神祗与魔鬼都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无所不在,所谓无信者只是吝啬于付出信仰他们的代价,心怀侥幸罢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但它不同,你知道吗,在它的位面里,神祗只是一张描绘在纸面上的画像或文字,没人相信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们祈祷,他们膜拜,他们祭祀,不是因为他们相信神祗正在注视着他们,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得到平静,这与音乐,绘画,文学等等并无区别,只是用以麻痹自己的药品,他们的位面被‘科学’占据着,从他们还是个胎儿开始,科学的力量就环绕着他们,无时不刻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所有的疑问都可以用科学来解答,即便暂时不能,以后也能,是的,他们坚定不移地这么认为。所以,这是它与我们最大的不同,我不认为,轻易将其抹消似乎只能说是一个过于鲁莽的解决方式。”
“你会伤害到它的,密林之王。”黑发的龙裔温和而又冷酷地说道。
“在我的考验结束之前,我还不是真正的密林之王。”凯瑞本回答到,他走了两步,回到原先的位置:“那么你怎么竟然敢如此大胆,允许它向我呈现那个位面呢?”
“它信任你,”巫妖说:“并且始终因为不得不欺骗你而感到内疚,还有的就如我之前所说的,它需要倾诉,它对于它的故土,以及家,还有亲人们的爱与思念——如果凯瑞本,你是一个人类的话,我当然不会支持它这么做,但你不同,你是一个精灵,你的主神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在所有神祗中,他是最不可能侵害到另一个位面的存在,我想我不必和你做出多余的解释。”
凯瑞本默然不语,他知道为什么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被认为可信任,因为在这个大陆的诸神之中,可以大略分为三种【除了最高位的神上之神艾欧之外】,原始神祗,初始神祗,以及新生神祗,其中,原始神祗可以说是从秩序与混乱产生的那一刻就同时孕育而生的产物,如矮人之神,精灵之神,侏儒之神以及兽人之神,他们特殊的地方就在于几乎不受除了秩序与混乱之外的制约,也无需倚靠信仰生存或是强大,他们的信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后裔,只有极少数才是别的种族,所以他们从不在意信仰流逝或是繁盛;原本的初始神祗,则几乎囊括了所有的人类神祗,他们收到艾欧的制约【也有人认为他们是艾欧的产物】,在千年战争之前,他们和原始神祗那样根本不关心主物质位面的生命,只是将其视作玩乐或是争斗的场所,正如我们所知,艾欧对此非常愤怒,为此他不但将他们以圣者的形态打落凡间,还将信仰与他们的力量联系在了一起,让他们不得不收起放纵的心态,认真地倾听信徒们的呼声,兢兢业业地坚守他们的神职——至于新生神祗,无需解释,就是死亡之神克蓝沃,化身魔法星河的魔法女神午夜,还有阴谋之神玛斯克,他们在千年战争时期只是三个卑微的人类,但让初始神祗惊骇的是,他们不但杀死了堕落到主物质位面的神祗,还被艾欧一举擢拔到与他们平起平坐的位置,甚至于,除了午夜,无论是克蓝沃还是玛斯克,都是强大到不容他们忽视的神祗,只是新生神祗,注定了要比原始神祗与初始神祗更为注重人们的信仰。
所以说,这三种神祗之中,只有原始神祗是不会过于贪图另一个位面的信仰的,不过之中也有区分,譬如说,兽人之神卡乌奢如果发现了那个有着七十亿人口的位面,他一定会非常高兴地引发数之不尽的战争吧,或许人类的血会染红整个海洋也说不定——但生命之神安格瑞斯,他大概只会眨眨眼睛,好奇地哦上一声,出于谨慎起见,他甚至会刻意避免凝视那个无神的位面。
“但这仍然太危险了。”凯瑞本犹疑不定地说。
“你知道它也是有信仰的吗?”巫妖说:“它的位面,它的家,它的亲人就是它的信仰,而且无比坚定,”我曾经诱惑了那么多次,仍然无法令其动摇:“而你的行为会摧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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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抱着凯瑞本的腿哭了。巫妖严肃地说。
异界的灵魂震惊脸。
——你还喊他妈妈……巫妖沉重地继续说。
异界的灵魂呐喊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