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夫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以前是,现在也是,之后或许还会如此。
他原本有着自己的领主,但随着战火蔓延,他的领主死了,新的领主宣布之前的领民全都要成为他的奴隶,沃夫当然知道奴隶是个什么概念,他考虑了很久,大胆地走向了那片阴森的峡谷——在第一次看见那座静静地矗立在峡谷中的黑塔时,人们惊恐万分,即便他们不知道那是一个巫妖的塔,但施法者是怎么看待凡人的他们还是很清楚的,工具、牲畜或是祭品,强大的施法者甚至可以不去畏惧军队与国王。而他们却只是一些农民,但过了一段时间,沃夫和他的儿子没有等到施法者的使者【索要赋税和仆人】,也没有突兀的死亡或是生病,那座塔就像是一块石头那样站在那儿,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沃夫的妻子和儿子是坚决反对的,沃夫却说:“我已经老了,我的儿子已经有了儿子,或许,”他看了一眼活像是一只小牛犊的长孙:“他们也很快要有自己的儿子,那么,”他指了指那群小娃娃:“你舍得吗?老婆子,让他们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打上烙印,而他们生下的孩子也是一样,众生受人奴役?你们还记得乔是怎么死的吗?他死的很惨,脖子上那条口子可以塞进一口锅,但他之前可是活活鞭挞死了两个奴隶,一个还有着孩子,就吊在那儿,吊在那棵树上,亲爱的,我看着胎儿从她的双腿间掉到地上,那个女人的惨叫声到现在都在我耳边回响,所以我坚持不买奴隶,也不用他们,他们是人啊——但我们现在就要去做奴隶了,我们的孩子也要遭这样的罪。”他的话明显地让两个正在怀孕的儿媳妇瑟缩了一下。
“我们可以逃走。”他的次子低声喊道。
“没用的,”沃夫的妻子说:“村庄外有骑士的扈从和仆人,他们有马匹,猎犬和刀剑盔甲。而且……我们没有食物。”
“据说有个村庄里有人逃走,逃走的人和他的亲人,邻居都被吊死了。”他们的小儿媳妇忐忑不安地说。一时间,房间里又静默了下来:“但我们……即便您能够找到那位施法者,如果他一样要我们成为他的奴隶呢?”小儿子问道。
“如果他想要那么做,那一早就能这么做了。”沃夫说,他们的村庄距离领地中心,也就是城堡很远,土地虽然不是那么贫瘠,但出产一般,领主不是非常注重这里,这也是那次奴隶暴动能够成功的原因,如果那位施法者想要,他们的领主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我们没有什么能给他的……”沃夫的妻子嗫嚅道:“他会愿意为我们……”据说这些施法者都是非常傲慢的,就连国王也未必能够雇佣的到他们。
“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沃夫说:“试试看吧。”
在这个村庄里,沃夫作为仅存的几个人之中,最为年长的男性,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人们的首领,人们默契地为他做着掩护,在他孤身一人,提着包裹走向村外的时候,监督着他们的士兵也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加理会,他的妻子,儿子和孙子都还在村庄里呢,一个身体虽然强壮,但已经须发花白的老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去注意。
沃夫就这样向着峡谷走去,他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过——就在那个冬天,他们全家几乎要因为一头小牛犊而被逼死的时候,那个带着婴儿,给了他一枚金币的黑衣贵人,那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事实上,沃夫又见过他两次,沃夫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怎么会如此大胆——但他总觉得,对方似乎并不如传说中的施法者那样易怒,邪恶,沃夫曾经见到他抱着那个孩子在阳光下小憩,藤蔓从地面升起,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他们的椅子,那位……大人的神情非常柔和,沃夫不知道自己是否被发现了——他很快就走开了,不是出于畏惧,而是不想打搅到他们。
沃夫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不是克瑞玛尔的从属,也不是如葛兰或是凯瑞本一类可以完全无视黑暗丛林伤害的人,幽魂、僵尸、怪物,甚至那些畸变的动物和植物能够夺走他的性命。或者说,最后一种更能在无声无息间造成最为可怕的创伤——恶魔在主物质位面游荡的时候,他们携带和散发的力量能够导致幻觉,激发欲望与消弱理智——撒利尔虽然只是一个半恶魔,但他的父亲却是掌控着三个层面的格拉兹特大君,在他还不能掌握力量的时候,溢出的力量足以令得周围的树木腐化——它们在拥有智慧的同时变得邪恶,幸而沃夫在被吃掉前就遇见了撒利尔。
这位尊贵的施法者如同沃夫期望的那样应允了他的请求,这个村庄得到了克瑞玛尔的庇护,然后,这片名义上无主的,但没有苛刻的赋税与沉重的劳役的土地,吸引了更多人——在另一个位面,人们会因为逃避税赋而愿意与蛇虎相邻,在这里,人们则选择躲藏在一个不死者的阴影下,即便他们每晚都会因此瑟瑟发抖。
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这片狭长贫瘠的领地,沃夫身边的人开始不安起来,他们甚至组成了一个队伍,想要阻止别人进入克瑞玛尔的领地,但还没能成功,就被沃夫严厉地喝止了,他现在在村庄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权威,除了他为村庄求来的庇护之外,还有就是人们在私下里都认为他或许已经成为邪恶法师的爪牙了,就连他的妻子都不敢睡在他身边——沃夫毫不在意,他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但有着天赋一般的敏锐与警觉,还有无以伦比的勇气,人们都认为他们已经越过了最为险恶的一道沟壑,但沃夫却觉得,这只是严冬到来之前的霜冻而已。对于那些外来人,他是这么说的:“既然领主老爷允许他们进入这里,就表明他们已经获得了他的允可,也是他的子民了,既然如此,谁也没有权力驱逐他们。”他停顿了片刻,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出了他们的思想:“如果你们认为,谁先到了这里,谁先成为老爷的仆从,就能取得特殊的身份,被另眼相待,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们的主人终究是个强大的法师,他们既不热衷也不擅长统治,所以一旦出现问题,他可不会耗费宝贵的时间来判断你们的对错,只会把我们,他们一起赶出去!”
沃夫的话很快得到了佐证,一些人被驱逐了出去,而沃夫的村民们所担心的,这片狭长的领地无法供养得起那么多人的问题,也在是施法者们的智慧与魔法,还有辛格精灵们给予的帮助下得到了解决。而后,他们又得到了一个值得欢庆的消息,那就是法崙皇帝正式地将这片领地赐封给了他们的主人。不过即便是沃夫,也没有发现这个消息所带来的不只是荣耀和利益,它同样裹挟着危险,就像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
如果说,起初还因为有着皇帝的压制,领主们对克瑞玛尔近似于劫掠般的暴行堪堪还能忍受的话,那么等到皇帝与他的继承人突然消失,他的巨龙也不知所踪之后,新的法崙帝国群龙无首,曾经以选帝侯制度勉强稳定的局面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于是一些人毫不犹豫地攻击了克瑞玛尔的领地。
蠢极了。
他们实在不该忘记克瑞玛尔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施法者,他曾经属于格瑞纳达的王室,拥有龙裔的军队【现在也有】,他的领地克瑞法虽然沉没了,但他的力量只是沉寂了下来,而不是全都毁灭了。他虽然良善,却不是说他就能任人愚弄,他固然怜悯那些被迫拿起武器的平民,但他也很清楚,何人应该受到他的庇护,何人应该受到他的打击。
他的领地固若金汤,他的子民得以安然生活,他的军队所向披靡,但他从不占据那些被他击败的大公或是国王的领地,他冷漠地盘踞在红宝石海角到碧岬堤堡之间那条狭窄的土地上,他从不拒绝流民,甚至,若是有人因为沉重的赋税,或是如沃夫他们遇到的问题而要逃入他的领地,他的军队就会把守住重要的通道,领主们在吊死那些想要逃走的人们之前,就已经先被他的盗贼与刺客们索走性命。
沃夫再一次证明了他的幸运,他的领主们,无论是格瑞纳达的红龙后裔,还是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都习惯性地将领民与军队予以明确地区分,格瑞纳达是因为几乎没有平民,另一个则无需多说,在他们的领地上,平民们无需放下犁头,拿起连枷或是木棍,去充当牺牲品般的所谓士兵。他们甚至无需承担多余的赋税,因为克瑞玛尔的军队可以从敌人的内库里取得丰厚的回报。
不过,在某些时刻,这位黑发的主人还是会被避让和非议,因为他被人怀疑是一个无信者,统治者们几乎全都是伪信者或是泛信者,但像他这样,对于每个拥有天赋的人,都加以严密的监视与控制的人还是第一个,他不会阻止人们立起神殿,圣所,却不允许直接落在城市和村镇里,或是人群密集的地方,他甚至没有去向任何一个神祗祭献过。有些牧师,乃至选民都来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无论是善神,恶神还是中立神祗的追随者,都无法让他改变想法。
第828章 神灾
可就是这种简直可以说是不近人情的做法,在连续好几位神祗的牧师骤然爆发出被污秽的神力,自身成为了深渊的通道时,克瑞玛尔的领地居然是最平静的——在柯玛,塔拉与格达利亚的王城成为了深渊怪物们的餐桌后,幸存的人们四散奔流——他们可以去的地方不多,毕竟为了获得神祗的庇护,无论怎样的城市与村镇都会有圣所与神殿。如果这些建筑距离人群较远,那里的人们或许还有逃脱的机会,但就如同白塔,善神的圣所与神殿几乎都毗邻着内城或就在内城之中,如同一杯被打翻的毒药,当怪物们涌出的时候,人们几乎来不及反应。
如今的情况,只有龙火列岛、克瑞玛尔的领地,以及格瑞纳达还能够享有以往的安宁,龙火列岛是因为原本就缺乏牧师和选民,而后续的高地诺曼人也还未能够将它视为永久的居住地,格瑞纳达却是极具讽刺性地因为之前的格瑞第根本不会允许她的国家里出现除了她之外的信仰……其他的,只有极其偏僻之地的人们可以得到少许喘息的机会。
“您是否很早就预料到了这些?”撒利尔问道。
“我没有预言的天赋。”异界的灵魂回答说,“但我知道一句话,那就是前车之辙,后车之鉴。”
众神之战也只过去了一千年而已,而巨龙们离开这个位面,也只有一千年。
在异界的灵魂的位面里,也曾经有过强大到可以翻天覆地,改月换日的神祗,精怪,但它们的湮灭,相对于它们的存在时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而已。它们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又是什么带走了它们,或是让它们变得虚弱,继而灭绝?有无数人幻想过,推测过,思考过,而异界的灵魂来到这里,来到格瑞纳达,面对巨龙的记载时,它根本无法忽视这种强烈的相似性——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或许就是这个位面更加的冷酷无情。巨龙是人类最初的庇护者,教导者,指引着,人类的文明可以说是建立在巨龙的脊背上,但它们从遍布大陆到彻底消失,也只有区区数十年,可是,只要是一只古老的巨龙,他的年龄都可以用千年来计算,而对于大部分巨龙的孩子来说,他们甚至来不及成年。还有那些年轻的巨龙,出于本能与冲动依然缔结关系,孕育后代,最后却不得不将尚未孵化的卵抛弃【这也正是格瑞第的库藏之所以如此丰富的原因】。虽然传闻中说,等待着巨龙们的是一个新的位面,资源充足,面积广阔,但就像是人们所说的那个笑话,也许正是人人都觉得很好,所以从来不曾有一只巨龙回来过。
巨龙们所留下的,文字、知识、魔法、财富以及法律、制度等等,却都被人类轻而易举地继承了。格瑞第残暴邪恶,但她有些地方或许没说错——人类并不是巨龙的奴隶,恰恰相反,巨龙才是人类的奴隶。
这与另一个位面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是多么地相似啊。有时候,异界的灵魂也会想到,如果在大巫、妖庭覆灭之前,有人穿越星界与时间,目睹这一切的话,大概也会和它有着相同的想法。尤其是在精灵们决定退出这里之后,虽然说,这其中或许也有它的推动,但翡翠密林的突兀消亡似乎更能证明那双操纵着一切的无形之手是确实存在的,这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也必须保持沉默的力量——虽然不免伤感,但异界的灵魂还是很高兴他们能够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必然有些崎岖。
仿佛是为了佐证克瑞玛尔的猜想,在精灵们做出离开的决定后,就连那些无来由变得固执、暴戾的埃雅精灵也逐渐清醒了过来,虽然凯瑞本与克瑞玛尔最初的手段不可谓不粗暴,但相对于如同一只没有智慧的野兽那样死于人类之手,他们现在的结局简直不能更好,他们能够平静下来,也让凯瑞本感到安慰——不过还是有一些埃雅精灵留了下来,相对于更希望能够在将来的浩劫中有所作为的辛格精灵,他们心中燃烧着的是复仇之火。
格拉兹特。
只是他们无法找寻到这位恶魔大君的足迹,他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无论是无底深渊还是主物质位面……而且不仅仅是格拉兹特,克瑞玛尔在弭平了数个地方的混乱后,也从恶魔与魔鬼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在格拉兹特之后,连续有着好几个大君都失踪或是隐匿,恶魔或是魔鬼都是如此,这也不奇怪,在大灾祸到来之前,敏锐的野兽会躲藏起来,只有莽撞无知的小东西才会欣喜地狂奔乱舞,以为自己将要迎来一场肉山脯林的盛宴。
哦,也许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场盛宴中,谁都有可能成为被招待的宾客,或是被放进盘子里的佳肴。
没有例外。
————
一群玛斯克的信徒在黑夜中潜行,因为玛斯克的天敌,泰尔与罗萨达的神殿几近于崩溃的缘故,他们的势力在当地得到了很大的拓展,在他们经过的地方,人们要么成为盗贼的猎物,要么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但即便成为盗贼,他们也不是那么快乐,盗贼之中一样有阶级,有出卖,有阴谋,或者说,他们倾轧起来比这些普通人之前听闻过的任何罪行都要可怕,那些依然心存善意的可怜人很快湮没在血腥的漩涡中,但没关系,现在公会多的是充沛的新血,他们要么迅速地冷硬起心肠,同流合污,要么步上前者的后尘。
贝尔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加入盗贼公会只是一时冲动——他的妻子被一个盗贼羞辱和杀害,但没人能够帮他,除了盗贼——一个盗贼告诉他说,只要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就能手刃仇敌,又不用担心被公会报复,因为一个盗贼被另一个盗贼杀死只能说他太无能了。他相信了,但很快,他就发现,公会只是想要他继承于父亲,一个卓越的吟游诗人的巧舌与容颜,甚至他妻子的事情,最初也是他们的手笔。但他能怎么样呢?他的城市已经被公会控制了,而他还有父母与孩子。
他犹如走在一座前后都有人的狭窄石桥上,每个人都握着匕首,他必须往前走,杀掉阻挡他的人,若是后退,必死无疑,那些人中或许有无辜者,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问题是,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到公会中,他就对这个肮脏的组织越了解,他对他们,还有自己充满了憎恨,他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一个了结。
当前进的道路愈发熟悉,贝尔的心就越发地沉重,等到他们看见了熟悉的建筑,他更是悔恨地几乎将自己的心掏出来——这是文学之神第奈尔的神殿,他和自己的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地来到过这里,免费阅读其中的典籍与记载,这里的牧师又和蔼又宽容,,他们虽然是文学之神的追随者,却也从未将那些愚昧无知的,或是身无分文的人推拒在外,在这里查阅或是阅读,不但不收取任何费用,还可以和牧师们一起用餐,一起在房间里,裹着毯子睡觉。即便他们只是来求医或是乞讨的也不例外,在对方饱暖之后,他们也会快乐地唱歌与读书给大家听。
贝尔的父亲甚至和这里的牧师们成为了挚友,他们不是富有的人,奉献很少,但有些时候,一个牧师们没有听说过的小故事就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贝尔浑身颤抖,在看见神殿的大门居然被人从里面打开的时候,更是惊骇万分。那个为他们打开门的人衣衫褴褛,瘦骨伶仃,显然是个流民,所以收买他的价钱也格外低廉,只是十枚银币,就足够让他将那些收容了他的牧师们出卖给盗贼——现在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也是一日中人们最为懈怠的一刻,贝尔就像是被什么驱动着,在盗贼们即将越过内庭的时候,他大叫起来。
一柄匕首刺入了贝尔的后背,盗贼首领神色阴沉,他早就知道这个蠢货不值得信任。贝尔的灵魂立即脱离了身躯,令人意外的是,哀悼荒原的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却没能带走贝尔的灵魂——贝尔只是一个凡人,能够坚持着不被死亡之风带走已可称得上是一种奇迹,他的灵魂悬浮在自己的躯体上面,几乎忘记了一切,但他的嘴大张着,凄厉的哀嚎声从他无形的喉咙里窜了出来,玛斯克的牧师气急败坏地投掷神术,剿灭了这个不甘的灵魂,但为时已晚,第奈尔的牧师们已经从睡梦中惊醒,开始与潜入房间的盗贼们战斗——计划中束手待毙式的屠戮变作了势均力敌的对抗,玛斯克的牧师呼喊着他的名字,而第奈尔的牧师们也高声呼喊着第奈尔的名字,后者虽然信奉的是文学之神,但他们挥舞起锤子和棍棒的时候倒是丝毫不亚于一个展示,双方各有损伤,但在第奈尔的牧师退入内殿之后,情势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第奈尔的牧师们跪在地上,向着他们的神祗祈祷,第奈尔虽然是个弱小的神祗,但他的追随者无疑要比外面的盗贼更虔诚,神祗的力量随着祈祷声降临在这里,护佑他的信民不受恶毒的盗贼伤害,盗贼们发现自己无法打开内殿的门,也因此无法得到内殿的财物,或是虐杀伪神的牧师来取悦玛斯克,在徒劳了好几个小格的时间后,他们不得不悻悻然地退走。在确定盗贼离开后,第奈尔的牧师们欢呼起来,他们打开了殿门,将那些不幸的同伴们收敛起来,一个牧师看到了贝尔的尸体,也看见了他的伤口,他猜到或许正是这个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善意的人惊醒了他们,他怜悯地跪在贝尔的身边,一边为死者祈祷,一边握住了那只冰冷的手,没有注意到黑色的血污渗入了自己的皮肤——他感到喉咙瘙痒,忍耐了一会儿后,终于咳嗽起来——粘稠的污秽掉落在贝尔的躯体上,立刻伸出了六根爪子,飞快地爬走了。
与此同时,远在神国的文学之神第奈尔也忽然咳嗽了起来,虫子从他的口中吐出,在他无比迷惑的眼神中,有着拇指那么大的虫子在跌落地面的时候就已经粉碎,但在粉碎之后,无数的虫卵在那堆肮脏的血肉里孵化,上千条六条腿,有着两根长长的触须与三根尾须的虫子在阴影中如同河流中的鱼群一般迅速游向四面八方——第奈尔大叫起来,他的神国如同一座庄严而又华美的图书馆,从上至下,从东而西,从南往北,全都是如同密林树木般高耸的书架,在这里的每一本书都对应着一个富誉盛名的吟游诗人或是作者,一种新生或古老的修辞,甚至于一个完整的文学体系,这些蠹虫飞快地爬到那些散发着树脂清香的横竖支架上,吃书,也啃架子,只一眨眼的功夫,第奈尔就听见了书架崩塌的声音,这意味着主物质位面正有着一种与文学相关的文化被彻底地摧毁与湮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