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莱瓦在院子上空盘旋,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几圈之后驻停在附近的一株树上梳理羽毛。
尤卢撒站在那儿,凝视那堆废墟许久,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黑雾覆盖了整片废墟,它们钻进砖头木块之间的缝隙,细致地清理角落的灰尘和碎石。
很快,断裂的屋顶和房梁被清理干净,尤卢撒绕着小屋转了一大圈,内里构造已经全然看不出原状,在一片尘灰中,稀碎的物件堆在一块儿,若无人清理,将会随着这幢小屋慢慢腐烂。
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去呢?尤卢撒不知道。
尤卢撒的物品确实是很多的,他的房间里有两个柜子,一个作衣柜,另一个摆满了他的家人和朋友送给他的东西,但现在它们都被埋在了尘埃底下,无论如何擦拭都看不出原状了。
迟疑片刻,尤卢撒还是拎起袋子,在废墟中挑挑拣拣。
伊斯维尔帮着他清理物件表面的尘埃,他似乎注意到什么,刚要拂开那些原本用来装药剂的瓶瓶罐罐,被尤卢撒拦下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别割到手。”
黑雾扫去表面覆盖的碎片,伊斯维尔弯腰抽出了一本书。
“尤卢撒,你看,”伊斯维尔将那本足有一指厚的笔记递给尤卢撒,“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尤卢撒一愣:“我的名字?”
他接过那本变了形的笔记,翻开第一页。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年幼的孩子会染上这种病症。我自认精通各家药理,但我拿这种病束手无策。”
——“所幸他挺过来了。如果没有,我想我会随着他们一起死去。”
尤卢撒拧眉扫了眼时间,大概是在他五岁的时候,捷琳写下了笔记的第一页。
而尤卢撒并不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患过什么严重的病症,从捷琳的记录看,这病似乎还持续了十几年。
伊斯维尔也不记得,两人将这本手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其上记录了各式各样的药方和心得,偶尔夹杂着几句迷茫的抱怨,十几年下来从未间断,足足有几百页。
没有一句话提到病症的名称,只知道尤卢撒犯病的时候会全身上下血流不止,痛苦万分。
可尤卢撒对此毫无印象。
“她确实偶尔会让我喝药,”尤卢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努力回忆,“但我不记得我生过这种病。”
这时候,一张纸条从书页的夹层里飘了出来。
伊斯维尔躬身拾起,光是扫了一眼,呼吸一滞。
尤卢撒偏头看去,一个三瓣花图腾映入眼帘。
是赏金猎人协会的标志。
*
即便精灵族已经避世不出几百年,雾兰王国依然存在交好的邦国。
在祭典前夕,雾兰迎来了来自雅欧族的使者。
“布劳尼亚”是他们的姓氏,作为始终与精灵族保持邦交的人类民族,他们的族人稀少,避世不出,有“高贵的隐居者”之称,几乎每年都会派遣使者来到雾兰。
近些年前往雾兰的是名女性使者,这位布劳尼亚也算是伊斯维尔的老熟人了,在精灵王礼节性的接待之后,负责招待事宜的通常都是伊斯维尔,一来二去,两人也熟络了。
用完晚餐之后,布劳尼亚提议去散步,伊斯维尔欣然应允。
“听说雾兰前些日子遭了山火,”布劳尼亚忧虑道,“您没受伤吧?”
“多谢关心,我一切无恙。”伊斯维尔笑答。
布劳尼亚身量苗条,淡金色的及腰长发垂在身后,面部蒙一块轻薄的纯白面纱,只余两弯秀眉和一双蔚蓝色的眼睛,若非耳廓浑圆,很容易将她误认为某位精灵王族。
晚风隐隐勾出面纱下姣好的轮廓,她笑了笑,道:“您没事就好。”
似乎是松了口气的缘故,布劳尼亚一时没留意,打了个趔趄。
伊斯维尔在布劳尼亚肩头扶了一把,帮她找回平衡:“这一带都是石子路,请您小心。”
见布劳尼亚站稳了,伊斯维尔收回手,重新拉开了礼貌性的距离。
布劳尼亚隐去了面上的不自然,低声道了句谢。
“布劳尼亚小姐预计要待到何时?”伊斯维尔问,“您还没参加过精灵族的祭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