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华没立时开口,只是深吸一口气,暗暗调息一周。身体的异样渐渐消失,可她心底却沉了一点。
她修习控神读心的禁术,连定世洲使官这样修为高深的仙官也可驾驭。她知道这会对自身有损,却没想到,自己如今竟这样容易失控。
她呼出一口气,实话实说:“我杀了菁阳宫三个使官。”
“你杀了菁阳宫三个使官?!”
陵游的声调一拔三尺高。
彤华摆出乖乖听训的样子:“他们把事情查得比你还清楚,我们的使官是被当成他们误杀的。我杀了他们,不过是一命抵一命。”
陵游问:“你对他们施术了?”
彤华唔了一声。
陵游盯她一眼,接上了彤华的前话:“我会把璇玑宫再清理一遍。”
彤华道:“这次清理了,还有下次。只要不在紧要的位置,都不必去管。”
陵游瞥着她这副做错事后退让卖乖的样子,顿了一刻,还是没忍住:“昭元接下来肯定和你没完,尊主肯定也会找你的。”
彤华笑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头一回杀她的使官了。”
陵游认命道:“我会帮你收尾。你也别在北地待着了,赶紧回中枢养着去罢。”
彤华看他泄气,笑得眼睛弯弯:“等慕容峙和云秋月出发回京,我就回中枢,只放个傀儡在这里应付。但云秋月重要,你我此时不能动手,要一直盯到她临盆。”
陵游叹气:“我知道。”
大约青梅竹马总是有些奇怪的默契,总能从常人眼里万分的正常之中,瞧出一分的不正常来。
他看着她这副好说话的样子,突然冒出个很不好的预感:“你只是杀了人,没做别的?”
彤华没躲过去,还是把隐藏的后半句说了:“我叫人把他们带到英灵殿烧了。”
她指尖跳出一撮红色的温柔火焰:“红英烧的。”
红英活泼地跳了跳。
陵游的眉尖跟着它跳了跳。
他来回踱了两圈,指着彤华想说她,谁知彤华笑盈盈的,漂亮的眼睛弯弯,波光涟涟,硬把陵游的话堵了回去。
小奇缠在她手腕上,扬起小脑袋蹭她的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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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慕容峙处理好了北地事宜,来请了彤华,与云秋月一同出了北燕城。
他要在除夕之前赶到上京,自然无法与云秋月同行。饶是如此,依旧纵马在车边行了半日。
云秋月不舍他快马辛苦,强行忍住了盈盈的泪,催他先走,他这才停了马,与云秋月道别。
彤华十分善解人意地等候。
待慕容峙离开,云秋月才来到彤华的马车前。她眼角有些湿润,但没有哭,还同彤华笑了笑,道:“祝当家,我们也继续走罢。”
彤华问:“不再看一会?”
云秋月道:“既是一起去上京,终是要再见的,我此刻早出发一点,不就早一点到吗?”
彤华顿在原地,看了看将要消失在官道尽头的慕容峙。
“再看一眼罢。”
上京和北地不一样。
这世上遗憾,多的是见一面,少一面。
第10章
隐秘 她竟又杀了昭元的使官!
医老又被璇玑宫传了一回。
他一边收拾自己的法器药箱,一边盘算:彤华主离开定世洲前,他才去看过一回,彼时并无问题,怎么今日一回来,又要传医?
他生怕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匆匆赶去璇玑宫。到了后一问才知,彤华并没有传医,是陵游不放心,才叫他前来。
医老估摸着以彤华不爱询医的性子,八成要让他直接回去。但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作来都来了。
彤华彼时正在处理事务的东配殿,坐在窗边高椅上翘着腿看奏报。
她绵软的绣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脚尖晃着,金色的足链松松地挂在踝骨上,少三分矜贵端庄,倒颇是风流漂亮。
听到禀报,她难得没拒绝,而是放下腿坐正了,理了理脚边裙摆,让人通传。
医老进来时,正看见她将手里的奏报合起放到一边。窗台上是个一掌高的琉璃架子,里头并排站着好几个红衣玉偶,流光溢彩,十分精细漂亮。此刻或立或坐,或笑或怒,虽不知具体是在做些什么,大抵都是在惹事罢了。
医老不是头一次见这傀儡。内廷司的仙官对此敢怒不敢言已有很多年——彤华君自己在宫里舒服享福,放个傀儡去人间替她搅弄是非,每每闹出一堆麻烦,都得叫他们认命收尾。
如今看,她是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了。
彤华本人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闲闲伸出一只手来,道:“医老既来了,那就看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