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景时大概能猜到一些。
昔日她来寻自己,说起她与彤华的关系,只道是姐妹二人争权,想要继承家中尊位。为权势争夺,手足之间杀得血流成河,这事原景时也不是没见过,并不足为奇。
陶嫣送的酒中有药,谢以之射出的箭上有毒,她在玉玑山布下了那么精绝的杀阵,他们亲眼见到彤华倒在那里,应当是顺利得胜的。
只是得胜了,她自该去享用胜利的果实,这样的关口,她又来望州掺和他们的事做什么?
约莫是她输了。
而她还活着,她依然活着,她再一次赢了。
原景时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想到她还活着,如此绝地还击胜了自己的敌手,便生出些堪称兴奋与雀跃的心情来。
这样才对,这样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他唇角翘起,回应昭元道:“这次相谈之前,姑娘是否也能对我坦诚,回答我一个问题呢?”
昭元问道:“什么?”
原景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非常认真地问道:“她究竟叫什么名字?”
不是印珈蓝,不是渥丹,不是祝文茵,不是李梦微……他知道她很多假名,却至今不曾听说她的真名。
实在是太遗憾了。
昭元听见此问,撇开眼一时未答。
原景时又道:“那时候我返回山上,听见你口中称她‘彤华君’。彤华……这应当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昭元想起这一茬,便也没有否认:“彤华是她的封号。”
原景时从前看她行动举止,大约猜到她出身不错,如今又听昭元说这是她的封号,更加确切了自己的所想。
他轻笑一声,合理说出自己的猜测:“所以,昭元也是封号。”
昭元一笑,未置可否。
原景时又道:“可我想问的,是她的名字。”
他从前曾听人说,名字虽短,却是一个人与这世间的联系。人与人的缘分,靠着无数的联系建立起来,知道彼此的名字,似乎是最简单的一种方式。
奈何他们连这样的缘分都没有。
昭元侧过身,淡声拒绝了:“我不说。”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即便知道了,也不会轻易这样叫她。要么是攀不起,要么是不够近,总之——
她抬眼瞥了原景时一眼——
他连做九太子的时候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原景时不明所以,还想追问。昭元记着他现在是凡人,不懂从前的规矩,还是稍稍暗示了一下:“若你身处险境,身边全是各式术法,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真名暴露给别人的。”
原景时这下悟了。
他们一路行到原景时住处。原景时推开书房大门,请她入内,房中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包裹,都是钟琰娘这次带回来的东西。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布防图,先摸清南国布防的底细,这花留影办事倒是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将九国玺也直接拿出来了。
虽是意外之喜,却也是将他们架上了刀尖,逼着他们要尽快动作了。
昭元看着他手中那个缺了一角的九国玺,挑挑眉,道:“如今天子剑与九国玺尽在你手。朝廷虽然不会认,但民间必有人会认你。提前让人传扬造势,阵仗输不了。”
原景时手里拿着九国玺,却像是随手拾了一个普通玩意儿,把玩两下就扔回了包裹里。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
他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此刻倒也毫不焦急:“我兄长如今急着平定北境,我暗自养兵和南玘开战,恐怕他不仅不会来防我,还得来帮我一把,生怕我赢不了南玘。”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钟琰娘包袱上因遇到截杀而残留的血迹,语调微沉道:“只有隐灵海麻烦。”
昭元的目光下落,忽然轻笑道:“却也不麻烦。”
原景时抬起眼皮,打量着她。
昭元手指落在袖间,轻轻取出了一样东西虚握在掌心。原景时还没看清是什么,却见昭元又伸手拿起了那枚九国玺,翻到了缺角的那一块。
她手里的那样残块终于显露在原景时面前。她两掌相合,九国玺彻底恢复成完整的整体。
而更加神奇的是,她明明没有用任何手段提前准备,但在碎块完整相合的那个瞬间,九国玺却从正中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白光,惹得原景时在一旁看时,都不自觉眯了眯眼。
那些白光顺着碎块的缝隙透出来,闪烁几下之后缓缓熄灭。等到光芒完全退却的时候,九国玺上原先存在的无法修复的裂痕,居然完全不存在了。
原景时大惊,从昭元手里接过九国玺仔细翻看,这块玉玺仿佛又是完整的一整块玉,似乎在许多年前,从来不曾被打破又修补起来。
原景时惊讶地看向昭元。昭元解释道:“九国玺本来就不是一块普通的玉玺。隐灵海族众在若干年前曾与王庭有过结契,王庭虽然不复存在,但九国玺里的契约还在。”
她看着原景时明显一亮的眼神,继续道:“从前因为九国玺被打碎,一直没有恢复完整,所以即便南玘将它拿到了手里,也只能震慑隐灵海,却无法完全控制。”
原景时挑眉,将手里完整的九国玺举起来掂了掂:“但现在,它可以控制隐灵海了。”
昭元微笑,望向他道:“是你可以控制隐灵海了。”
第1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