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在这种距离亲眼验证了这件事,这件事最尖锐的冲击才在此刻席卷过他的认知。 不只在和他片刻的连线之中,也不只在只言片语的消息之中,郑千玉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活在黑暗之中。 而林静松并不知道他具体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也难以想象郑千玉怎么度过这些日子。 他似乎在听一首音乐。郑千玉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指尖偶尔微弱地打了一两下节奏。 当风吹过他们头上的树梢时,那些光斑在郑千玉的脸上颤动,这让他似有所感,抬头像什么动物一样嗅闻着林间的空气。 他握着手机,头朝左右两个方向都停驻了一下。当郑千玉看向林静松,他那已经失去意义的目光落在林静松的脸上,又很轻很快地离开了。 郑千玉似乎在确认附近没什么人,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林静松知道他正在通过耳机里的旁白功能辅助操作。 他的手指拨了一下手机的静音键,把提示音关掉了。 郑千玉用了语音输入,林静松听见他说: “这里确实很安静。” 他顿了顿,又道: “谢谢你。” 林静松的手机屏幕被点亮,显示有新消息。 郑千玉发完消息之后,将手机放回膝盖上。好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等待,因为这个人总是很快就会回复他。 林静松悄悄打字: “不客气,我也很喜欢那里。” 郑千玉收到消息,他听了一会儿,好像林静松的回复是风趣的一样,他很轻地笑了。 这种反应有些出乎林静松的意料。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消息能让郑千玉在这样的日子里感到愉快,他贫乏的情商是有目共睹的。 这样的林静松曾让郑千玉调笑了无数次,但郑千玉觉得这样的林静松很好,不必做任何改变。 所以林静松一直是这个样子。 也许这样寡淡的语言风格让郑千玉想起他有一个很相似的前男友。 不知道郑千玉对他的回忆是不是还残存着愉快。 郑千玉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散去,他回复了林静松的消息。 “那以后你可能会碰到我。” 他仍然转成文字,发给了林静松。如果不是林静松此刻听到,他也无法想象出郑千玉真实的语气。 现在,林静松有理由认为,他们之间的联系有了一些明朗的进展。 至少,郑千玉并不排斥见到他。 这种进展又让林静松的心情有些复杂,说不清楚为什么,细想下去,林静松的情感处理器就有些宕机了。 他又打字: 我会和你打招呼的。 郑千玉:“好啊。”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林静松看见郑千玉退出了软件,又播放了另外一首歌曲。 林静松很想知道他在听什么样的歌。 待到这首歌结束的时候,郑千玉摘下了耳机,摸到盲杖,起身离开了。 林静松落在他身后不远的距离,和郑千玉搭上同一趟地铁。在有些拥挤的车厢里,有人起身给郑千玉让了座,郑千玉说了“谢谢”,被扶了一下,坐到座位上。 有些人悄悄侧目,不知是为他的样貌,还是为他的残疾。 郑千玉依赖听觉,坐车时很认真地听报站,人潮让他有些紧绷,他握着盲杖,坐的很直。两站过去,林静松站到他的身前,抬手握住栏杆,免得人群出入再挤到郑千玉。 又经过三站,郑千玉起身准备下车,林静松伸手扶住他的手臂,郑千玉只当他是另外一个好心的陌生人,他借了一点力气站起,低声道“谢谢”,又展露一个笑容,对他说:“你坐我的位置吧。” 林静松没出声,送郑千玉到车门处,车门阖上,将郑千玉的身影遮挡在外。林静松留在车上,他的住处在下一站。 这一天直到结束,林静松总是无意识地握起松开自己的手掌,体会着这么久之后,他再次触碰到郑千玉的感觉。 第7章 窗外正在下大暴雨。 回暖季节多有强对流天气,雨说下就下。郑千玉正坐在桌前工作,录音录到一半,隔着耳机的监听,听到外面的雨声。 郑千玉连忙把耳机摘下来,雨势来得很快,瞬间就是倾盆大雨。走到窗前,水滴在窗台炸开,把郑千玉的日历淋湿了。 等郑千玉把窗户都关好,袖子也淋湿了半截,窗台前的地板积了一滩小水洼。 郑千玉找来一块干的抹布,把湿了的地板清理了一下。期间打翻了放在墙角的一个筒。 那个筒圆滚滚的,大小适中,在地上转了一圈。郑千玉摸到它拿起来,发现是以前画画用的洗笔筒。 它一直放在角落的画具箱上。郑千玉的画具箱更大更重,里面是油画的颜料,画笔和刮刀。 画具箱的盖子上已经落满了灰,自从郑千玉搬到这里之后,再也没有打开它,也差点忘了它在这里。 郑千玉往旁边的墙够了一下,碰到靠在那里的画架。 他手里还拿着湿的抹布,正滴答往下落水。郑千玉愣了一下,他慢慢摸到洗笔筒放到自己面前,将抹布里的水攥进里面,继续擦地板上的水。 雨水打在窗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郑千玉把地板弄干,把水倒进水槽,处理完这些,就感觉有些累了。 这半年来,郑千玉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从前。以前画装饰画画到大半夜,第二天早起接着画作业,然后就去上课,那时郑千玉从未感到疲倦,即使有一些经济压力,他同时还拥有更多东西。 郑千玉有很明确的人生目标,那时他想继续上学深造,画得更好,出画集,开个展。 他相信自己做成这些只是时间问题,再累,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或许一个人的精力就是围绕这样的目标源源不断地产生。 郑千玉不再相信自己可以做成什么事情了。 他将洗笔筒冲洗了一下,把它擦干,放回墙角。他随后打开了自己的画具箱,摸到里面的颜料。 油画颜料的保质期相对比较长,有好几年,里面很大部分是郑千玉当时新买的,还没有开封,颜料管摸上去圆鼓鼓的。 买画具和颜料对一个艺术生来说是最快乐的事情之一。即便不买,逛画材店也很让人满足,看到不同的画纸,不同型号的画笔和一整面墙的颜料,郑千玉就会很开心。 画材也是除了学费最烧钱的项目之一,所以郑千玉很爱惜颜料,每一管都物尽其用。 郑千玉这最后一套颜料是和前任一起在学校门口的画材店买的。因为郑千玉一个人搬不动,让男朋友开着车来帮忙。 他是个完全和艺术无缘的人。所有的红色在他眼里都是一种红色,他看不懂克里姆特的画,那是郑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