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她怜悯。
林星沉默片刻:
“现在的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就是对不起曾经的那个自己。她那么难过,即使是失忆之后的现在……”
她按住心口,呢喃:
“即使是失忆之后的现在,她也在我心里哭泣。”
祁洛喉咙哽住,胸口剧烈起伏。
林星抬头问他:
“祁先生,我没办法让她停止哭泣。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的,只要你给我时间——”
“可是我不愿意。”林星摇摇头,“我真的很难受。看到你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难受。我心里一片潮湿,不停地在下雨,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怎样才能让雨停下。”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澈眸子望进他眼里。
他缓缓摇头,不想看懂,可他终究还是懂了。
——她要离开他。
林星轻声告诉他:
“你的公寓里有一本诗集,里面有一首诗,我觉得很适合现在说出来。
“绝不向上爱人,叫我心坠落破碎。”
林星说完这句,转过身,毫无留恋地走了。
绝不向上爱人。
攀爬阶梯很累,捧着满腔爱意的心很累,承受沿路的嘲笑和恶意也很累。
可风霜雨雪,烈日炎炎,她都没有停止攀登。
她最后是被踹下来的。
她被祁洛本人从爬了许久的阶梯上一遍又一遍踹下来,滚进泥泞里,成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笑料。
她确实记不清很多事情,但有些讥讽笑脸与文字,却像伤疤一样刻在心上,手指拂过的时候,凹凸不平地疼。
——林星啊?谁不知道她,那个追在祁少校身后跑的贫民窟女人呗。脸能看,身材也就那样。
——人家都拒绝她那么多次了,还贴上去呢?脸皮可真厚啊。要不怎么说乡下来的不懂人情世故呢。
——这算不算性/骚扰啊?真是给我们女人丢脸。想攀高枝也别找那么高的啊,当心摔断了腿!我们祁少校是她能肖想的吗?
——别提了,追他这么久,听说连他家都没进去过。人家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她点教训看看,叫她以后收敛点儿……
日复一日。
成年人的孤立,往往更加隐晦。
首都人自恃身份,擅长没有肢体接触的霸凌。
旅游归来带的特产,发遍整个办公室,唯独少了她的那一份。
“不经意”叫她多跑了好几处,才告知正确的盖章地点。
在她午睡时,故意叫醒她,让她下午上班前赶出一份“加急报告”。
她上厕所时,从外面关掉的灯。
签收快递时,被丢在角落踩了好几脚的盒子。
她养在电脑桌前,却被不知什么人浇了开水,死掉的花。
林星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被排挤了。
——她无数次内耗,反思,打碎自己,再一点点拼起来,再打碎,试图拼凑成每个人都会喜欢的样子。
可是注定就是没有人会喜欢她。
她一日比一日沉默。
没有人会包容她的崩溃与彷徨,也没有人会指点她该怎么做。
她撞了南墙,回头却也找不见归路。
她暴露在流言蜚语中无处可逃,只好躲在心里偷偷哭泣。
直到今天,依然在哭泣。
她每天对着那些或明或暗的恶意,维持着安稳的微笑,正常工作,已经耗尽心力。
这些事情,祁洛知道吗?
知道的啊。
她被锁在仓库里一晚上,第二天来开门的人,是他啊。
可他看着面色憔悴的她,一句话也没有问,就好像她被人关在仓库一整晚,是一件不需要追究的小事一样。
他当初没有追问,漠不关心,为什么如今又来追问,又来关心了呢?
他为什么要来问她,怎样才能得到她的爱呢?
他不觉得可笑吗?
如今每当看到祁洛时,她心里的雨就下个不停。
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