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那年,是她在重逢的第一眼,就看破了他藏在冷漠表象下日益崩溃、裂纹丛生的精神。
她救了他两次。
所以,这一次,轮到他救她了。
“如果政府军来围剿林星,”祁洛转头望向首都的方向,仿佛隔着层层建筑与山海,看到了既定的未来,“你带她走,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艾萨克定定看了他几秒,耸耸肩: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到时候不一定帮得上忙。”
“比林星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和星星的性命一样重要。”
“……我会把莱茵叫过来保护她。”祁洛垂眸,漠然地分析,“现在愿意帮我们的只有他。首都如果派人来,大概率会是我认识的人,让我出面,可以谈判。”
“你以为你一个少校的脸面有多大?你现在连祁家人都不是吧?”
艾萨克啧了一声,眼底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祁洛没有跟他争执,而是迅速把目前在首都、有资格带兵抓人的人选过了一遍:
“就算我的脸面没有用,我的尸体总还是有点用处的。”
“……”
艾萨克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
林星被艾萨克推进门里时,人还是懵的。
但他们两个有话要说,特意避开她,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地跟上去,只好先拖着行李箱,去卧室放行李。
考虑到贫民窟的东西都又贵又差,所以多带了一些日用品。
而剩下的都是莱茵帮她收的,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塞进去。
林星把衣服都塞进柜子里,洗漱用品放进狭小浴室,再出来时,不经意瞥见书桌上摆着一张相框,里头黑白的艾萨克爸爸,正对着镜头笑。
她这才知道,对方已经去世了。
照片下面写着“维克托·杰森”,维克托三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
相框玻璃碎了,但是没有补,反而是被人草草把碎掉的大块玻璃摘去,只留下边角犬牙交错的玻璃碎片。
艾萨克是单亲家庭,他的爸爸忙着做生意,早出晚归,对他疏于管教,眼看着儿子被放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逆子,再看看隔壁林音捡来的女儿,乖巧可爱,听话懂事,于是溢出的一腔父爱全都给了林星。
从前,她每次来艾萨克家,都能带许多好吃的回去。
里面不乏一些小孩用不上的化妆品和鲜花。
林星用不上,就全给了妈妈。
可后来有一天,维克托的生意因为市场动荡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如果不补上这个窟窿,资金链断裂,他家就会背上巨额债务。
他急需一笔救命钱。
只可惜,即使得到了那笔沾着血的钱,也没能起死回生,加上杠杆效应,反而叫维克托赔得更多。
维克托自杀,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拿去抵债,就连地板都被人撬走了。
——而这些,艾萨克一个字都不会对林星讲。
林星看着相框,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走近,伸出手——
拿起一边笔筒里的笔,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重新描摹照片右下角,已经看不清的“维克托”三个字。
她握笔的手不再颤抖,写字的笔迹,与祁洛有五分相似。
可写下后,过了几秒,她又如梦初醒般,试图用笔将那块名字涂黑。
她太用力了,甚至差点把照片划破。
门铃突然响了。
她浑身一颤,像怕被发现一般赶紧把笔丢回笔筒,从卧室跑出去,看到进来的不是艾萨克,而是祁洛,不由惊慌起来:
“祁先生。”
第60章 世界很残酷
祁洛站在玄关处, 神色晦涩难明地看着她,看得她有些不安,又叫了他一声。
“嗯。”
祁洛声音有些哑, 径直走进来,打量了一番四周。
艾萨克住的地方环境实在不怎么样,连地面都是水泥地,活像个毛坯房。
但胜在位置隐蔽, 所以暂时不搬家比较安全。
他正思索着,林星颤声问他:
“艾萨克哥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二人之前打过架, 她怕祁洛对艾萨克不利。
祁洛的嘴唇抿成一线,但最终还是松开,温声道:
“他有事要办,要离开一段时间,让我和你住在这里。”
林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祁洛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退避与抗拒,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门外响起敲门声。
艾萨克刚走,不太可能是他。
祁洛还未去查看, 只听外面传来莱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