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比?”云倾停下给赵四剥瓜子的手。
诗情左顾右盼,待看到赵四的燕窝羹后,提议道:“咱们不比数量,就比,看谁能先用剥下来的瓜子壳烧开一壶茶水。那泡茶的水,最好取去年冬天藏的雪。”
“有意思。”胡大人扶须赞叹,“不愧是金风阁头牌诗情,雪水煮茶,够风雅。”
“但不够豪奢。”云倾接过胡大人的话茬,“云倾想,金风阁和玉露楼素日便用金丝楠木烧制的银炭烹茶,如今换作瓜子壳,岂不是贻笑大方?”
“那依云倾之见呢?”胡大人把选择权递回给云倾。
云倾道:“依云倾之见,诗情与我比比,看谁先煮开一银锅白粥便是。六皇子生辰将近,他正与灾民施粥。诗情与我比拼煮粥,也算得上是为灾民尽一份心力,胡大人也能在岑州城搏一搏美名。”
“这也太简单了吧。”赵四咋舌。
诗情迫不及待。
“那现在就开始吧。”
“等等。”云倾站起身,认真地将长案上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一遍,“既然大家都同意云倾的比法,云倾还有一事要说。”
“什么?”诗情皱眉拍桌,“云倾,你不会输不起吧!”
“并非如此。”云倾摇摇头,云淡风轻道,“云倾只是想说,为了配得上金风阁、玉露楼的声名,你我二人,应取面值不低于十两的银票,煮沸那锅粥!”
“什么?”
诗情大惊失色。
赵四目惊口呆。
胡大人看了看云倾,又看了看诗情,失笑道:“本官当真是老了。”
“大人老当益壮!”云倾恭维半句,转而含笑对诗情道,“诗情若不愿,云倾甘愿认输。”
云倾说时是好心,但这好心如同热火浇油。
热火般的诗情被云倾那如油般的好心一烫,立刻拉拢外袍,叫嚣道:“不必了。我和你比!就按你说的来。”
赵四听诗情一叫,便知诗情输定了。她虽前程尽忘,但多少还知道,这世上有一妙术,名作“激将法”。
诗情中了这激将法,估计要被扒一层皮。
赵四兀自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家娘子出机敏。也便是如此想,赵四忽觉手中一沉,云倾竟是再度与她添了一碗燕窝羹放在她手心。
“夫君且多吃些,比过这场,或是再也吃不到了。”
“不是……”还有胡大人的千金吗?
赵四在云倾温柔的眼神中,选择把后半句吞回腹中。吞罢,赵四捧着手中的燕窝羹,也觉得其贵达千金。
不会真的会散尽千金吧?
赵四打了个寒噤。但思及昨日初遇云倾时,她便已是饥肠辘辘,身无长物,又觉得输赢无什么要紧。
云倾开心便就好。
甚至,万一输了,大不了,大不了,她去寻个镖师的行当,养活云倾、莺儿、燕儿便是。
赵四想得圆满,又不自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说时,赵四只当在为云倾宽心。
云倾听罢,竟是与赵四对视半天,直到赵四揉了揉眼睛,才挪开视线,依偎到赵四怀中,轻轻道:“夫君待云倾真好。”
赵四被云倾那声“真好”,弄红了眼。赵四还想再多和云倾宽慰几句,奈何莺儿已是邀云倾登台,说胡大人已在玉露楼楼外,搭好了戏台。
赵四搀着云倾走,半盏茶后,赵四站在了人流如织的玉露楼前,看到了胡大人搭好的戏台。
戏台约合两楼高,四面凌空,东西各搭了两道楼梯。
赵四看看台阶,欲送云倾上台。
云倾轻轻摇头,一面命莺儿领赵四去玉露楼二楼寻个雅间,一面与赵四道,“云倾自己可以。夫君腿脚不便,便留步吧。”
“好。但为夫要看着你登台。”
“好!”云倾作别赵四,莲步轻移,缓缓登上高台。
赵四站在高台下,目送云倾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视野,心间忽是一疼。
那种疼痛并非是不能忍受的剧痛,而是如蚂蚁啮齿啮咬般,微小的、细密的疼痛。
那种疼痛皆生自,赵四在这一刻,才看清云倾今天穿得是一身素净的长衫。那身长衫,素净到连赵四这个前尘尽忘的人,都觉得寡淡。更遑论看惯了金风阁、玉露楼两位花魁的看客们。
她真是太粗心了。明明有机会邀云倾去换一件。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