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长宴点点头,王太医才说:“告辞。”
不等林长宴说,孙洪自觉地冲出去,备了一份丰厚的银两给王太医。
“‘神医济世,妙手回春’的招牌,明儿我亲自送到太医院去。”孙洪眼中都是笑意。
王太医脚下生风,半晌才哼了一声,不悦道:“昨儿我险些就没命了,以后王府这差事还是叫旁人来才好。”
孙洪陪着小心,一路送出荣王府去。
林长宴叫人熬了药,亲手端到暮雪烟床前去。
及至到了床前,只剩他们两人时,他这才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惊。
舀了一勺汤药,送至她嘴边,她却摇了摇头,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示意自己来。
她在榻上躺了一晚,躺得头晕目眩,觉得还是坐起来好。
林长宴忙拿了靠背放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小心。”
暮雪烟坐稳了,只觉得眼前虚晃,心间颤动,她知道自己这次有些玩大了。
可看林长宴的神色,这次她似乎赌赢了。
她伸出手去,半晌都没等来他递过来的药,诧异间抬眼一瞧,见林长宴端着药碗,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动。
“我来。”他小声说。
“真不用了。”她礼貌点头,表示他的关心她收到了。
接下来便是要划清界限的时候,怎能容忍他再做什么看似亲密的举动。
她从他手里把药碗端过来,拿起汤勺轻轻抿了一口。
虽苦,但好歹是补身子的中药,她须得喝。
皱着眉把汤药灌下去,林长宴马上端走了空碗,又将桌上准备好的红枣汤拿来。
“王爷不必这样。”她用手帕擦了嘴,轻声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喝完红枣汤,林长宴又端了一碗鸡汤上来。
“我吃不下了。”她微微有些无奈。
“你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还是吃一些的好。”他甚少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讲话,引得她难得多看了几眼。
“晌午再吃吧,现在真的吃不下。”她看着林长宴把鸡汤放在一边,这才开口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
她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无意间一睁眼,发现他还在旁边站着,不觉心中一惊。
他虽笔挺直立,但身形上却仿佛有千疮百孔,嘴唇颤动着,过了许久才勉强说道:“我到底哪里不遂你意……”
暮雪烟没想到他这么快便要同她讨论这个问题,这样也好,快刀斩乱麻,倒比拖泥带水来得效率更高。
“王爷细想想,无论在西江城还是京城,我到了王府后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她缓缓开口,沉静的话语中充满了哀思:“光是请王太医便有好几次。”
“第一次,我被王爷捉到西江城的王府,王爷给我下了毒药。”她扭过脸去,仿佛不愿面对这段记忆:“这一次我可以理解,毕竟王爷怀疑我是细作,我有口难言。”
“第二次,我被谢景打伤。”她艰难地回忆道:“这一次我也可以理解,毕竟那次王爷撞见我们同沈如春在一起,有疑心也正常。”
“再后来,王爷要纳我为妾。”她终于抬眼看着他的眸子,清亮的声音回荡在内室:“王爷请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若是一个女子无端受伤几回,愿不愿意忽然间嫁给使她受伤之人?”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她不等林长宴答话,便抢先说道:“我不愿意,到此时王爷也该收手,可王爷又派了谢景羞辱我。”
她胸腔起伏着,体内全部的能量都想要为自己鸣不平。
“王爷,我是个人,不是你眼中可以随意操纵生死的奴隶。”她神态坚定,轻声说道:“既然王爷要拿捏我,我能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命。”
“今后王爷若再有强迫之事,昨日的事还会再发生。我从始至终要的只是自由而已。”她昂起头来,对上他错愕惊诧的神情,心一横,继续说道:“如果王爷生气,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她本就虚弱,说完这些话只觉头晕眼花,眼前雪白的床幔仿佛生了金花,在她面前舞动着身姿。
她抬起右手,想要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可摸遍了满头黑发,都没有找到一根。
她轻笑一声,放弃了找寻,心中明白,以后这内室怕是都不会有簪子了。
“没了簪子,还有腰带。”她的笑意有些疯狂起来:“没了腰带,还有高墙。没了高墙,还有毒药。”
她歪在靠背上冷笑:“一个人若想要寻死,没什么能拦得住她。”
他的面色从错愕再到愤怒,又想到昨日夜间的心如刀绞,不免按捺下去,强压怒火,低声说道:“等你好了,本王自会送你出府。”
她低着头不吭声,料想他必然还有下一句。
果然,他走上前来,又是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过,每日本王会遣人去接你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