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
宁离出了内室去,正看到一道沉默身影候在外边,当下问道:“……你瞧见芝麻糊了么?”
陵光点点头:“朝着左边院落飞去了。”
左边?
一路向着左边去了,边寻边喊,也没看见白腿小隼的影子。不觉间石径到了尽头,再要往前,已经是隔壁的院墙。
罅隙间只见沉沉的夜色,到高处看了,远远望见闪烁火点。
难不成真飞进隔壁院子了?
宁离些微踯躅。
灯火仍未歇,那处人家兴许也还未入睡,可是深夜前去打扰,总归是有些不好的罢?
。
“……说是他的隼?”
“正是。”张鹤邻斟酌言辞,“那小郎君道,见着小隼飞进了这一方院子,想要来寻一寻。”
若换了平日,这等言辞,才刚刚呈上便被张鹤邻拒了出去,定然传不到裴昭耳边。但如今情况却是有些特殊……
罪魁祸首如今叼着青枣,正吃得不亦乐乎。
裴昭目光落到案头那埋着的身影上,微微蹙眉。
分明是他养的鸟儿,怎么又多了个主人?
张鹤邻侍立在旁,说道:“不如打发他出去?”
裴昭回神:“无碍,让他进来罢。”
。
宁离犹豫了小会儿时候,决定还是去隔壁院子询问。深夜打扰,的确冒昧,可他总不能丢下自己的鸟儿、让芝麻糊在外面挨冻。
敲开了门之后,迎来的人脸色白净,面上无须,见得他之时,目光中颇有几分奇异。
宁离只道是自己这突然造访、教人生出了困扰,总归他这举动,确然是有些不妥,言语里不由得就多了几分愧意与恳切。
“冒昧打扰,真是对不住。”他道,“……只是我养的那小隼,的确飞进这边院子了。”
引路人笑看着他:“小郎君且随我来。”
庭院疏阔,景致轩朗,穿过飞雪重重的院廊,终于到得檐下。入室之后,扑面来的便是一股热气。宁离些微惊讶,这屋子里烧的炭火,彷佛也太旺了一些。
案前青年身披海青色外罩,听闻声响,侧过首来。宁离不妨间与他相对,一时间微怔,只觉得这人,眸清目湛,骨气奇高。本生的是张疏冷面容,偏又有一般神采华茂。
室内浮动清幽冷香,案边一枝红梅盛放,如火如灼。
似乎是被骤来的步风一激,那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宁离骤然惊醒,回过神来:“……啊呀,你的咳疾,还没有好么?”
。
他们之间,却是有一枝梅花的交情。
宁离还要再问两句,可视线下落,已经看到了桌上的狼藉。湖笔落了一桌,墨锭也东倒西歪着,而那罪魁祸首还立在笔架上,歪头歪脑的将人看。见得他来了,尾羽振振,还跳的更高一些。
“啾!”
顿时间,先前的词儿全忘了。
宁离讷讷的将案前人望着,委实有一些窘迫:“对、对不住,它平日里不是这样的……我替你收整一下罢?”
“鸟雀活泼,乃是天性,你不必挂念在心上。”
响起声音正如梅林偶遇时那般清沉,微喑,许是含了些安抚的意味,徐徐轻缓。
宁离就见着他目光逡移,落到先前将来领来的引路人面上,引路那人便笑道:“小郎君不必劳动,一会儿奴婢收拾了就好。”
这一番言语间,小隼歪了歪脑袋,扑棱扑棱翅膀,从案上飞起,正落在了宁离的肩头。
宁离先前没找着它、只怕这鸟儿在外面被冻着了,如今终于见到,心中总算是放下石头,忍不住便伸出手,点了点小隼乌黑的脑袋:“净会调皮,到处乱跑……外面冷得很,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
。
“啾!”
鸟儿鸣声十分清脆,在这冬日的室内,彷佛也添一抹生意。
裴昭目光落下:“这是你养的么?”
“是。”宁离朝他点点头,解释道,“是我先前捡来的……它翅膀受了伤,还没有完全好。本来是想让它在屋子里养着的,但是它调皮得很,总是朝外飞。”
视线微移,落在肩头那小隼上,裴昭也是一般想法:“的确很调皮。”
那小隼的确对眼前的少年十分亲近,扒在少年的肩膀上,甚至还去蹭了蹭少年的面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