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样,修为便能自然而然的提升?
裴昭轻吁了口气,心道这话说出去,不知会惹得多少武者羡慕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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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中,夏夜凉爽,一身细布葛衣的城主坐在黄桷树下,摇椅吱吱呀呀,竹扇也晃晃悠悠,他一手拎起石板上的酒葫芦,一边对着小弟子说话。
而那时他的小弟子刚劈了细竹丝,正打了井水,把那粗细均匀的竹丝往里边儿泡。
宁离禁不住露出个淘气笑容:“我和师父说,本来就是这样的呀?我吃一口饭,喝一盅酒,编一只蜻蜓,采一篓野果……那修为不就自然而然升了吗?”
裴昭笑了,看他一眼,只道:“刁滑!”
宁离顿时不依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也说我刁滑啊!师父说我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抄着他的竹扇就要来敲我。我岂是会被他敲到的?直接朝他躺椅前面泼一滩水,教他起来也要慢几分。”
想那厉观澜拿着竹扇,追着宁离满院子跑,裴昭面色微微古怪,那场面,无论如何都滑稽得很呢。
“那你被打了几下?”
“两下。其中有一下是我让他的!师父要去打大师兄,我总不能让大师兄代我受罚罢!”
裴昭:“不错。”没想到这小郎君还甚是有义气。
下一刻,便见宁离嘿嘿笑了声:“当晚我就报了仇。井里养了条[鱼骨][huá]鱼是师父前些天钓的,准备薄切了做鱼脍。我悄悄的给他加了一些茱萸酱,又在橙丝中混了一点橘络。”
裴昭失笑:“你个淘气鬼。”
茱萸酱味道十分辛辣,而那橘络又苦得不行。[鱼骨]鱼肉质晶莹绵密,做鱼脍正是要尝舌尖那一点儿鲜甜滑嫩。若是蘸了这特制的酱料,一口下去,想必滋味刺激销魂得很。
宁离哼 道:“我都答应他重修了,他吃一口鱼片又怎么了,反正也就吃了那一口。”
……怕也正是为了小弟子消气,吃的那一口。
否则厉观澜何等境界,岂会连茱萸酱与橘络都辨不出来?
裴昭莞尔道:“所以他替你压了修为?”
宁离点头:“是呀!我先回沙州见了阿耶,又走水路来了建邺。”
而这小郎君一路游山玩水,浑然不在意朝廷的旨意,就那么拖拖沓沓一路游赏,将将好便在冬至那日,到了滁水畔的河滩上。
裴昭凝声:“但你压了修为,不怕出现些意外状况么?”
“有什么意外的?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打劫宁王府的车队罢!”眼见裴昭神情不赞同,连忙道,“忘啦,我来之前先给自己画了三道剑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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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说得轻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离开夔州后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只因为他心中还存了一桩极为重要的事情。
于是那轻快也散了去。
宁离低声道:“所以孙先生给出的两个方子,你要选哪一个?”
竹林小筑中,医者的问话犹在耳边。
是要将余毒都拔出,还是要与常人无碍,还是要继续习武?
裴昭问代价是什么。
孙妙应给出了两个药方。
一个方子保守,能解干净黄泉竭的毒,但却管不了镜照幽明的反噬,解毒之后,仍要受这阴诡奇功之苦。经脉有损,无可逆转,长此以往,只怕会在寿命上有妨碍。
另一个方子是一剂猛药,解开黄泉竭的同时,还能不受功法的反噬。那却是要让裴昭直接废了这门武功,从此再无半点真气内力,与寻常人无异。散去功法后细细调养,未尝不能活到常人命数。
二者不可得兼。
裴昭凝望着他:“宁宁希望我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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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阁。
宁离袍袖生风,快步上了三楼,他嘴唇紧绷如刃,一副心事重重。
守卫在此的奉辰卫不敢拦他,教他一路畅通无阻,又取下了那一卷镜照幽明。
这一门功法,原本就是饮鸩止渴,修为每提升一分,反噬就会更重一分。兼之裴昭还从娘胎中带出了黄泉竭的毒,那毒性更是跟随功法反噬,一重一重侵入心脉。发作之时,浑身冰寒,犹如虫蚁噬|咬,又若万箭穿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一旦修为到了最盛时,反噬再难压制,将会迎来的下场……
只看那修习邪功、七窍流血的时宴暮,难道还不明白吗?
宁离心乱如麻。
这镜照幽明,他读来读去,都觉得是那丹抄残卷的进阶,只不过更高深、更晦涩一些。
裴氏皇族留下这一卷神通,难道就只是想要后人的命吗?告诫那些急于求成、贪图蝇利的后辈,心生邪念,误入歧途,便只有落得反噬而亡的下场吗?
宁离仔细回忆,竟然想不起来哪一个,曾修了这功法,能有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