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绮朝慕心招了招手,慕心便扯住红衣少年的袖子,将其带到孟纨面前。
白绮这才看清,这少年人十五六岁模样,脸上虽沾染血污与泪渍,却能从露出的干净皮肤依稀看出肤色白皙,容貌不凡。:
“你可记得,妖怪将你关在何处?”孟纨低声问他。
“我记得……哦,不不不!”方一开口,红衣少年又连连摇头,“我……不记得,不记得。”
慕心夺步上前,复又扯住他袖子,她板着面孔,声音严肃,“究竟记不记得?”她力道之大,几欲叫红衣少年提起来双脚悬于地面。
红衣少年身形抖如筛糠,像是被吓破了胆。他的外衫尽是泥污与血渍,早已破烂不堪,他瞪圆了眸子,愣怔半晌,继续道:“我……我记得,但是我……我不敢……不敢带你们去。”
他眼角挂着泪水,视线虚虚落在孟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他面上的恐惧近乎淡去,眸色中笼上一层光亮,忽闻他喃喃自语:“都会死的,都会死的……”
白绮扣住孟纨胳膊作势要走,遂交代红衣少年,道:“带我们去妖怪的巢穴,不会让你没命。”
红衣少年左顾右盼,见众人并无其他吩咐,自知并无退路可言,只能瑟缩着身形走在前面引路。
白绮突然想起了什么,出言问那红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红衣少年停下步伐,回过头来,应道:“赵如星。”
“你便是赵员外家的公子——赵如星?”念卿倏地惊呼一声,终于不再软弱畏惧,恢复了话痨本性。
方才这少年甫一出现,白绮便有些在意,总觉得他看着有些眼熟。此刻听闻他姓名,遂反应过来,他们在逐月城内赵员外家中看过赵公子的画像。
白绮复又问了诸多问题,可惜这位赵公子可能是被骇得失了智,除却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其余皆是一问三不知,连因何被妖怪带走,也不记得了。
一行人在密林中穿行了半夜,连一只活物也未碰上,遑论食人的妖怪。
“孟道长,我们现在仍陷在迷阵中吗?或是早已出阵了。”
白绮心下有些疑惑,倘或仍身处迷阵中,他们却并非在原地绕圈子,若说已出迷阵,怎么破阵出来的?总不至于走着走着,迷阵凭空消失了。
孟纨顿住步伐,予以否定,“不在阵中。”
闻言,白绮更加迷惘了,她一面脑子转得飞快,脚下动作却未停。
“孟道长,为何我们陷入迷阵会出现在太仓山?太仓山当真存在吗?或是说,方才的一切只是幻境,实际上我们一直身处此地,并未去过太仓山。”
孟纨用力往后拉了一下白绮,示意她别走太快,“幻境——可能性颇大。”
白绮适才意识到自己近乎是拖着孟道长在走,她全然忘记他双眼夜间不能视物,白绮倏地想起一件事来,她一直颇好奇,却担心言行冒犯到孟道长。
穿行在茫茫夜色中,她自觉与孟道长的关系较先前亲近了不少,倘或出言问及,应当不会被当作冒犯。
她这般想着,便出声问道:“孟道长,你的眼睛,为什么夜里看不见?”
你眼皮上的印记是什么,是胎记吗?后面这句,白绮没能问出口。
闻言,孟纨霎时停住步伐怔在原地,连带着白绮往前行的脚步也往后退去。
果然,还是冒犯了。
她只是好奇心作祟罢了。
便在白绮心下懊恼,认定孟道长不会再回答时,却闻孟纨开口说起:“天生如此。”
确是天生如此,至于个中缘由,他也不得而知。
此番睁眼醒来,孟纨置身于赤水海底,只得与三个徒弟先行寻一处破旧道观避身,尚未适应周遭环境,当日夜里他便发现自己双眼不能视物。
孟纨以为自己瞎了,岂料他一觉醒来,双眼复明了。
接连几日,孟纨得出规律,他的眼睛白日里能正常视物,置身夜色中却与盲人一般无二。
“这样啊!”白绮自认为仍是冒犯到他,遂小声儿道歉:“对不起,孟道长,我只是好奇,并无故意冒犯的意思……”
话音未落,却听孟纨轻声笑了起来,白绮明显地迟疑了一下,抬眸看向他。
这是白绮第一次见他笑,孟纨细长的眼尾微挑,樱桃般红润的薄唇略弯,将平日里因不苟言笑而笼上的冷情淡漠一扫而净。
“孟道长……”白绮欣喜低呼,“你竟然会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