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0章</h1>
改变一个个体的想法是很难的,不管是改变季青临的,还是改变她的。于是,项翎很快就放弃了与季青临的争论,简单粗暴地开了口:“如果季管事不打算让我参与进来,我就只好去告发季管事了。”
一击中的。
季青临浑身一颤,瞬间皱起眉头,喝道:“莫要——”考虑到项翎毕竟并不真的是他的小辈,他硬生生将“胡闹”二字咽了下去,深深呼出一口气,才继续道:“还请姑娘莫要玩笑。”
“我没有在玩笑。”项翎道,“我很感激你的保护,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项翎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会是你很大的助力。”
她说的没错。
他入府数年,一路做到了仅次于福康的管事之一,却连璧润的卧房都无法进入。而她,却日日都可贴身陪伴璧润,所提要求均是有求必应。
季青临丝毫也不怀疑,只要项翎想,很容易就能接触到璧润的核心机要。他苦求而不得的东西,于她就犹如探囊取物。
她真的会是很大的助力。
可是……这一切又真的很危险。非常危险。
一朝暴露,万劫不复。
季青临看着她。
他当初选择这条道路,选择放下十年寒窗清高的笔墨,放弃饱读诗书倨傲的风骨,甚至放弃任何一个寻常人生而为人的尊严,净身为奴,奉命潜入奉天府,为的不是这个。
他为的是天下苍生不再苦于局势动荡、奸佞当道,为的是心怀天下者不再死于戕害,国家的股肱之臣能够活在朝堂之上为民献策,为的是百姓富足,盛世太平。
他为的是目之所见的千千万万人能够平和而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而绝不是为了让年纪轻轻的女子与他一同踏入这般泥潭,为他们所计而以身涉险的。
“我不打算令姑娘以身涉险。”季青临开口,“追根究底,在下放弃一切,所为的正是保护像姑娘这样的人,而不是反过来将姑娘置于险地。既然姑娘所谋与在下不谋而合,那便护好自己,而后坐享其成便是。
“姑娘不告发,便已是为在下做了得天独厚的遮掩,帮了在下天大的忙。旁的,姑娘实在不需脏了自己的手。”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恳,听得项翎福至心灵,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啊……”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她看着季青临:“你看不起我。”
“什么?”季青临一愣,越发觉得自己永远都跟不上这姑娘的思路,“姑娘这又是何出此言?”
“你把我视为弱者。”项翎理所当然地说出了眼前的事实,“你认为我是弱者,认为我和你不在同一个层次,认为我需要你的保护,所以才无论如何都不愿与我合作。”
“姑娘不必激将……”
“我没有激将,”项翎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你考虑一下,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季青临愣了一下。
是的,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这有何不妥呢?
谁会让一个年轻的女子牵扯进这样的危险。她又不是饱读诗书甘愿献身的义士,她实在不需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刀刃之上,她应当好好地过完一生。
可仔细想来,这又似乎确实不妥。她曾满脸理所当然地痛斥了璧润的罪行,一脸不可思议地质疑他将成为璧润的宠侍视为前程,胸中大义实属罕见,他却一字一句也没有将她与自己放到同等的位置上去。
“你这样看不起我,真的很不尊重人。”项翎的声音十分认真,“不要再这样了。”
项翎将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从始至终都是与他讨论闲书的模样,动作姿态滴水不漏,说出的话却与手中的动作毫不相关:“现在,说说你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