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七岁为娼,十岁……”
人会粉饰自己的记忆,岁月会令人遗忘过往的痛苦。可即使已经度过了这样多的年头,不知为何,他仍清晰地记得当日的痛苦。
他出了好多血,疼得撕心裂肺,嚎啕大哭。那人嫌他吵闹,将他的嘴堵上,就着他的血使用他。
仿佛被用最尖锐的利刃反复捅了无数刀。在模糊的记忆里,他听到哥哥在为他求情,却半点也没能中止那漫长的折磨。
“那之后,我和哥哥被呈献给他,成了他独属的玩物。
“而他对‘玩物’……从不会有丝毫怜惜。”
“我们被斩去——”平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善饮酒,杯酒入喉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总会不受控制地吐出真言。可现在,即使是在被酒精麻醉得最为透彻的时候,他也骤然间悬崖勒马地意识到,有的事是不能提的。
他绝不能提及任何,任何会让面前的人消失的事。
他张了张嘴,跳了过去:“我们……受了很重的伤,伤还没好,他便会持续地……使用。”
“卑贱之人不是人,只是玩具。”他有些语无伦次,看着自己身上的伤,“这样的伤,每日都有。我……每天都哭。”
如今,他身上的伤痕被世上最温柔纯粹的女子很好地照料过,已经一一收口,不那么痛了。
可过去,他曾从未得到过如此的照料。那人喜血腥,最喜欢给他一身刑伤,又将才结痂的伤口一一扒开,蘸了里头的鲜血喂给他吃。
或者喂他的血给他哥哥,喂他哥哥的血给他。
“很……很疼……”平安越发语无伦次,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不应该这样的,这早已不再让他恐惧了。他已成为了顶天立地的人,他已亲手诛杀了自己的梦魇,可为什么,现在……
也许是因为入喉的酒,也许是因为……
“好了!够了!”项翎一把抱住了他,逼迫他看她的眼睛,“停!不要再想了,看我,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什么都别想,只看我!”
平安抬起头,看到了那双一如既往纯粹至极的眼睛。
他想,他好像总会因她而变得分外软弱。
第49章 第49章“你也是很认同这一点的……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同样是这双眸子,就是这双纯粹的眸子。它们可以令他变得分外软弱,却也可以让他渐渐平静,安心,复又找回内心的坚实来。
他确实不应该说了。可他内心的伤口已经血流成河。
他想要告诉她。他想要把他扒开的伤口,把他流出的鲜血,把他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告诉她。
他开口:“那时,哥哥,会保护我。”
那是诉诸于口都会烫破唇舌的痛苦,可他想要说给她听。
“那时候,哥哥,一直都在我身边。白日与我一起遭受折磨,夜里也会与我宿在一块儿。不管多难,多苦,只要他还躺在我的身侧,我还能听到他的气息,我就很安心。
“直到如今,许多时候,我都还要有人躺在我的身侧。听得身侧有人的呼吸,我才能得到些许安宁,才能够勉强入睡。”
他顿了顿。
他开口:“可是,哥哥,也走了。”
项翎抿着嘴,听他说话。
听他说到这里,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摸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没,没关系……”他又有些语无伦次。兄长的过世是他生命中最为沉重的苦痛,可也许是因为身体还被项翎好好地抱在怀中,他心痛如刀绞,感觉仿佛要呕出血来,精神却没有再次崩溃了。“那对他而言,是好事,是解脱。”他说道。
他开口,仿佛在陈述某种理所当然的事实:“对命途卑贱之人而言,死了,是好事。是解脱。
“毫无痛苦的终结,是天大的福气。
“可惜,哥哥没有这样的福气。”
哥哥走得很痛苦,走时一直在哭。
他不记得哥哥那时说了什么,为何而哭。失去兄长的痛苦太过激烈,叫他那日的记忆犹如迷雾笼罩,朦朦胧胧。他只知道,哥哥一直保护着他,是以连死亡都无法自由抉择。他最终得以如愿赴死,应当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哥哥走得很苦,很疼。但好在,日后,哥哥永远都不会再为这尘世所苦了。
平安沉默了很久。半晌,他开口:“是我没有保护好哥哥。我太过软弱,躲在兄长的羽翼之下,未能挺身保护兄长,这才使他支持不住,先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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