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气地走过去,居高临下问:“你要不要晚上也在这块睡一宿得了?” 祝云乐佯作无辜,仰起头:“我又不知道我跟谁一顶。” 老刘告诉他:“郑奕惊。” 祝云乐默默低下头。 老刘看着他蔫头蔫脑的模样:“你有意见?” “不敢。”祝云乐站起身,礼貌地问,“老师,请问这是谁安排的?” 老刘回答:“我。” 祝云乐不解:“为什么啊?” “整个班的人都说你俩关系好,怎么着?就你不同意?”老刘莫名其妙,“他都不嫌弃你,你在这儿矫情什么?” 第87章 日头一点一点落下去,山上的温度也渐渐冷了下来。 漫天云霞仿若烫金般铺在西边,丝丝缕缕稍暗的白色缀在尾巴部,像是将落日拴在天上的巨大羽翼。 学生们都赶着落日时分的黄金拍摄时间,四散开到处咔嚓嚓。有钻进树丛的,也有把自己挂在栏杆上的,还有一波人可能不知道应该拍些什么,走来走去四处找感觉。 祝云乐坐在旁边看着,总忍不住担心,他们会因为太多人乱入自己镜头里而打起来。 郑奕惊拍完得早,他挑了一部分,导进手机里慢慢细看,不满意的再裁剪调整。 可能是靠在护栏旁时停得太久,这时静立比周围乱蹿的同学引人注目太多。他被老刘留意上,还把他叫到自己身旁来,接过手机,一张一张点评了一遍。 郑奕惊也和他讨论:“……老师,我的重点不是放在落日上,而是这里,这块阴影里。” 老刘问他:“你觉得,你把山阴放在黄金分割线上的意义是什么?” 郑奕惊想了想,不看手机里的图片,他转过身,将那块阴影寻出来,指给老刘看。 “它的形状像一只海豚。” 余晖光晕染红峰尖白雪,让极地冰川也成了红色。 广袤无垠的森林绿成海,苍翠的山阴下,海豚被时间制成暗色里的标本。 老刘眯着眼睛琢磨,老半天才说:“当年,你妈妈读书那会儿,也喜欢红配绿。” 郑奕惊听后笑了笑,不经意间转头,才发现祝云乐已经走了。 下午六点过后,祝云乐起身去找早晨时见过的那个女生。 走进树丛,拍她肩时,女生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举相机的手控制不住地一抖。 她放下相机,回身看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真的啊。” 祝云乐便朝她笑,问:“拍完没有?” “还差十张。”她微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接着拍吧。”祝云乐说,“有没有喜欢吃的,我给你留出来。” “啊。”女生眨了眨眼睛,想问他已经要开始弄了吗,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只是轻声回答,“蘑菇。” 祝云乐问:“只要蘑菇?” 女生点头。 “行。”祝云乐点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女生望向他走时的背影,莫名感觉出他情绪恹恹的,并没有早晨时那股热忱在,像是突然之间就失去了对烧烤的兴趣。 其实用不着找谁把人喊过来,等他把烤架搭好,锡纸淋油,几位大哥先把五花肉和牛肉一片一片夹出来,放在锡纸上烤时,呲啦啦冒出来的香味,已经把人都不自觉地引了过去。 一群人团团围住烧烤架,个个眼睛冒绿光。 老刘第一个冲过来:“祝云乐,你觉得你是干什么来的?!” 祝云乐坐在一旁,仰起脑袋,毫无诚意地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担心会饿着同学们。” “你——”老刘瞪着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批评他什么。 只有喉结悄悄滚动几下,暴露了潜藏的意图。 “学长,我们能吃吗?”性子急的男生抢先问。 “行啊。”祝云乐支着脑袋朝他一点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电脑,“拔卡,把你的六十张片子自己导进去,交完想吃什么吃什么。” 动作慢、磨蹭惯了的另一伙人抱着相机,快馋哭了。 老刘站在一旁,端着身为老师的矜持,没有动作。 被祝云乐瞧见,起身给他拿了两串菜叶子,一手一个,递给他说:“老师您血压高,吃这个不容易暴躁。” 不容易暴躁的老刘闻着五花肉味,看着眼前两把菜叶,差点没给他一签子。 郑奕惊是前十个过去交作业的人之一,之前几个祝云乐还会看两眼,点评他们的几项参数,随口和人呛两句。 等郑奕惊过来,插SD卡接转换器,握着鼠标等60张片子传完的全过程,场面一片寂静。 郑奕惊没什么反应,祝云乐别过头一动不动,原地僵成一块木头。 好在除他们自己,没人发觉,也没让好好一顿烧烤变得气氛诡异。 也许是因为采风第一天,大家对乌南都还新鲜,也可能是本着对烧烤的热爱,作业完成度都还不错。不用等到晚上九点,七点出头就交完了作业。 班长学委几个人拉郑奕惊一起过去,他也没拒绝,抓着一根翅尖混在人群里。 太阳坠入山涧之下,天就黑了下来。 他们把带的几根灯管拿了出来,横七竖八胡乱放在自己身旁,各自照亮一小块区域。 前一批人吃饱喝足,聚在老刘身旁,听他教着怎么拍夜间的星轨。 不过也有动作慢的,等那个女生终于过来,祝云乐给她拿了几盒菌菇和虾丸鱼豆腐,交给一位大哥,让他帮着烤了。 走前,她怯生生地问祝云乐自己吃过没有。 祝云乐朝她一弯眼睛:“我肯定吃过了。” 趁郑奕惊仍和班里那些人聚在一起,听老刘的随缘晚课,营地周围没人,祝云乐独自进帐篷里,打算铺好防潮垫和睡袋。 进去之后,他才发现不用铺,郑奕惊买好的防潮垫是双人用的。 祝云乐在帐篷里坐下,望着里头那盏不怎么亮的帐篷灯,心里酸酸胀胀的。 这一天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往他心腔里奔涌,他从不爱费神去分辨清,也不敢追溯起因结果。 怕消失,也怕毫无意义。 不知道坐了多久,帐篷外一阵窸窸簌簌的响动。 是郑奕惊进来了。 他短暂地掠了祝云乐一眼,越过他往旁边走。 “奕惊。”祝云乐最后喊他,“真的不行吗?” 郑奕惊低头,划拉几下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应道:“不行。” 祝云乐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不亮的帐篷灯是冷冰冰的白色,将他单薄的影子撕下,不留情地贴在帐篷里。 许久过去,影子终于动了。 郑奕惊抬头看,祝云乐弯着腰,正打算往外走。 一簇寒风趁机钻了进来,将纸片似的影子吹得微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