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文件时微蹙的眉,她喝咖啡时摩挲杯壁的小动作,深夜纠缠时落在她发间的呼吸。
每个夜晚,舒图南蜷缩在被子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不敢肆意宣泄,怕吵醒室友,更怕她们发现自己的异常,让她们担心。
五一前两天,舒图南接到了廖依的电话。
电话那头,廖依的声音带着几分局促,“高校长病了,挺严重的,你五一有时间回容美镇看看她吗?”
舒图南握着手机,一时没反应过来。廖依如今在容美高中念高三,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平时课业紧,只有五一才放一天假。
她没想到,廖依会特意抽时间去看高校长,更没想到,会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高校长怎么了?”
“听说是心脏问题,住院了。”廖依顿了顿,“她一直念叨你,说你很久没回去了。”
舒图南沉默了一会儿。
这几年容美镇变化很大。因为发展旅游,镇子附近修了高铁站,从宁城坐一个小时高铁就能到,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先坐跨城大巴到县城,再转车颠簸回去。
即便交通便利了,她也很少回去,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没有太多美好记忆,她只想逃离。
但她想去看看高校长。
她最终答应,“我会回去。”
五一返乡人潮汹涌,舒图南好不容易候补到无座车票。候车大厅的电子屏上滚动着列车信息,舒图南盯着“容美镇”三个字,恍惚间记起两年前。
那年春节,林漾月陪她回容美镇探望高校长,旅途中她忐忑又期待,因为她已经提前计划好,要在容美镇的温泉酒店中表白。
那时候林漾月说,想要维持现在这种关系,她不想改变。
当时她以为林漾月只是还没准备好。现在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犹豫,而是清醒的划界。从始至终,林漾月都清楚地知道这段关系的边界在哪里。
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用金钱买她四年,她的想法从未改变,贪心的是她,一直试图向她索要更多。
舒图南又想哭了。
列车进站,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涌去。舒图南被人流推搡着检票,上车。
列车启动,窗外的高楼大厦开始后退。舒图南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看着宁城的高楼一点点缩小、消失。
当列车钻进第一个隧道时,黑暗骤然吞噬了一切,车窗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她憔悴的倒影。
真的好憔悴,眼下青黑,无精打采,像一百年没吸到血的吸血鬼。
她回宿舍这些天,伍梧桐总是“恰好”多买一杯奶茶塞给她,夏然会默默帮她整理散落的文稿,曾露甚至破天荒地提议全宿舍一起看恐怖片。这些反常的体贴,分明是她们察觉到了什么。只有她自己,还固执地以为伪装得很好。
列车到站,列车员开始催促下车,舒图南迈入拥挤的出站通道。人潮像浑浊的河水般推着她向前,四周尽是重逢的欢笑,出站口挤满了举着接站牌的人,没有一个在等待她。
舒图南在*镇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从小旅馆醒来时,窗外传来早市摊贩的吆喝声。她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了故乡——这个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唯一能收容她的避风港。
廖依早早就在医院门口等她。女孩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不少,蓝白相间的校服端正穿在身上,手里拎着一箱牛奶。
舒图南也没有空手,她手里拿着水果和鲜花。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白炽灯在瓷砖地上投下惨白的光,舒图南跟在廖依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乘坐住院部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时,廖依突然开口:“我以为林小姐会和你一块儿来。”
舒图南呼吸一滞:“她…最近很忙。”
廖依“哦”了一声,“高校长一直念叨她…”
推开病房门时,里面正传来一阵笑声。四五个年轻人围在病床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其中两人舒图南认识,高中同班同学,从初中就同校。
“哎哟,这不是图南吗?”高校长第一个看见了她,眼睛一亮,撑着就要坐起来。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了过来。舒图南僵在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花束包装纸。
“好久不见啊。”当年坐在她后桌的女生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朝她招手,“听说你考去了宁大,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