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尖细稚嫩的童声倏地自他背后传来,叫他这向来不怕鬼的,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敢回头。
额前好似生了密密的冷汗,在他绷直身子的时候,汗点便凝成珠,缓慢地沿着他的两颊向下淌。
滴答——
有几滴汗落在了桌前翻开的书页上,花了上头钢笔留下的字迹。
在确认脚下只有自己的影子后,他终于猛吸口气回过身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却慌乱之际被他自个儿捏造出来的虚影外,空无一人!
他一鼓作气去摸门把手,锁着的!
一片昏黑间,唯有医生专用的对讲机闪着绿光,那玩意正打着颤,不停发出古怪的声响。
文侪的喉结滚了滚,对讲机很快被他握在了手里。待听清其中声音后,他赶忙走至窗边往下看——那女孩儿果真也握着个相似的对讲机。
“呼——”他长舒出一口气,旋了对讲机的钮,只还埋怨道,“多大年纪了还自个儿吓自个儿……真他妈的没骨气啊!”
虽说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他却多少还有些惊魂未定。待将窗帘拢紧了,他才在椅上坐下翻起桌上厚厚一沓病例。
他依着相貌寻人,在看到方才那女孩患的是“异食癖”后不禁打了个寒战,只囫囵掀过一页又一页,要找戚檐的。
很快就找着了,那页被翻得太皱,说实话更像是揉皱了再敷衍地捋平夹进去的,不然那皱痕不该这般又细又密。
“双重人格?”文侪沉思了会儿,又无所谓似的自言自语道,“成吧,明儿同他说声,叫他演好些。”
窗外遽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文侪又将薄帘掀开一角以确定自个儿闭紧了窗。也是这时,他瞧见底下那女童蹲下身去,两只手抹了一把玻璃门上残留的泥土,而后一股脑全塞入了嘴里。
他把帘子又垂了下去,只还看见,戚檐那张皱巴巴的病历上清晰可见的四个大字。
——“双、重、人、格”。
第5章
早班开始的时间是七点,可文侪方过六点就冲出了宿舍。他拎着一串钥匙匆匆下楼,隔开二楼宿舍区与医务区的铁门被他甩得铛铛作响。
他有点职业素养,推开办公室的门要进去披大褂,恰遇上裴宁抓着黄澄澄的扫帚在里头扫地。
那扫帚是古董货了,动一下掉的毛比地上尘灰多。裴宁倒是不厌其烦,见着他随即递过去个明媚标致的微笑,说:
“哎呀,好难得,起这么大老早的。——给你冲杯茶喝吗?”
裴宁将扫帚搭在腰上,自柜子里取了个生锈罐头,冲文侪甩了甩,说:“你最喜欢的茶叶。”
“不用。”文侪利落地把手伸进袖管里,敷衍地说,“你喝吧。”
那裴宁闻言却凑近了好些,他把手搭在文侪肩上,连脑袋也要也要和文侪碰在一块儿,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大懂漂衣服,你别生气。”
文侪淡定地哦了声,说:“没事儿。”
只还心道:“不是吧,大哥你心肠也太好,干嘛你不懂漂衣服还要和你同事道歉啊?”
“呃那啥,现在才六点十五,我可以去病房里看看病患吗?”
“当然。”裴宁笑得温和,“怎么连这也要问?”
文侪挠挠头说谢谢,但他好像不太擅长应付像裴宁那般热情体贴的老好人,本能地想逃。这会儿得了允许,只匆忙把手揣进口袋里,打算去把那爽约的臭小子暴揍一顿。
好巧不巧,他把门推开进去时,那戚檐正在屋里游荡。
他一脚把门踹上,跑过去猛地揪住戚檐的领子,骂道:“你个王八蛋,你知道昨晚老子等你等了多久吗!”
戚檐平素虽挂着阳光面,却也并不是个真没脾气的,这会被文侪一骂,火气也难免有些上脸:“你又发什么疯?头回见面就找茬么?”
“头回见面个鬼!你再给老子装疯卖傻试试?——麻溜点把口袋里那‘不要我操心’的玩意给老子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