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骂我在学校打人,把他们的脸都丢光了。
他们好像很委屈,一边说我不孝,一边说我丢脸,还说我克他们,说他们生了我是倒了八辈子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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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礼结束后不久,四叔告诉我,他替我聘请了一名律师,叫做孟羽。
他们告诉我,他们决定起诉我爸妈。
我大惊失色,说不行,我爸妈没错,他们只是因为爱我。
由于我的不配合,以及证据缺乏,第一次起诉以他们的败诉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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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起诉使得大姨、四叔与我爸妈彻底撕破了脸。
他们离开了鸿运饭店,却依旧没有停止搜集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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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我19岁,他们筹备了许久的二次起诉,仍旧以败诉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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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我20岁。
我考上了大学,在一次回家的时候,由于爸妈生意不顺,再度酗酒,我经受了此生最严重的一顿打。
他们冲着我的腿揍,抄起板凳砸断了我的腿骨。
从头上淌下的血液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凭藉拳点和各式工具带来的痛感,判断他们的位置。
我是在接受爸妈的爱,可是那次打得实在太狠了,求生的本能叫我拨通了四叔的电话。
我说不出话,给他听了近乎一个小时的殴打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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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眼时,已经身处医院。大夫告诉我,我腿部落下了残疾。
我问那守在我身边流泪的姑姑一家以及大姨。
“我爸妈呢?”
他们说,在法庭和四叔对峙。
这回四叔赢了,我爸妈被送进了监狱。而接受不了此事,变得暴怒无常的我,则被大姨和姑姑们含泪送进了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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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大夫将我十多年来的看法推翻了。
他们告诉我,我爸妈那样对我,并不是因为爱我,他们是在为自个儿恶性的情绪宣泄方法找藉口,而我是他们不成熟举动的牺牲品。
他们告诉我,我爸妈那样是家庭暴力,是暴力,不是爱。
我流着眼泪问他们,暴力和爱的界限在哪里。
他们说,当我意识到那是暴力的时候,当我只能从中感受到痛苦的时候,它就不能称是爱了。
*
我在精神病院待了一年多。
出院后我复学了,生活很美好。
没有挨打的生活很美好,即使我的脚跛了一只。
可是我发觉我并不快乐,我明知我爸妈错了,他们是犯罪者,可我还是对他们抱有愧疚。
我想,我要是早些反抗,他们是不是也会早些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错?
我为此觉得痛苦,觉得爸妈如今人生被毁,都是我的错。
有时我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打。
有时我会想到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
有时我会想到大姨、四叔、俞哥、黄大哥、平叔失望的眼神。
有时我会想到那可怜的、生病的阿策,一次又一次地经受我的耳光和拳点。
我对不起他们。
我感激他们。
我无以为报。
2000年冬天,我回了镇上,却并不回饭店,而是卧倒在那冬季的铁轨上,听着那火车呜呜几声,碾过我自己。
我解脱了。
我杀死了我最憎恨的人。
***
【2000年鸿运饭店大少爷卧轨自杀案知情人采访集统编】
1俞均
问者:周宣与你是什么关系?
俞均:我是周宣父母聘请的心理医生。
问者:你为周宣提供的治疗主要针对什么?
俞均:说来惭愧,主要是针对同性恋……此外还包含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等治疗。我需要事先表明我的态度,即便当时社会上出现诸多将同性恋者称为“性变态患者”的过激言论,我也并不这么认为。至于为何成为了帮助周宣治疗同性恋的心理医生,我只能说周宣父母看重我的心理治疗经验与能力,我拿钱办事,这并无不妥。
问者:你什么时候认识到周宣正遭受着严重的家庭暴力?
俞均: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了,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严重的淤青。实话说,我无意中还撞见过几回家暴现场。
问者:你没有对周宣施以援手吗?
俞均:只能说力所能及的都做了。
问者:你知道周宣对你抱有特殊情感吗?
俞均:患者对心理医生产生依恋是件很正常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