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他爱体面,陈既言为外公操办了一场极其体面排场的丧事。
吊唁的人来来往往,陈既言白衣丧服,神情肃穆冷情,在灵堂前抱着外公的遗像一动不动,犹如一座巍然不动的雪山,周身透着冷和凉。
他的悲伤不在表面,而在内里。
岑与惜是在要去吊唁的前一天才知道了陈既言外公离世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岑与惜再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小情小爱,满脑子都是既言哥哥会有多么伤心。
那一瞬间,她原谅了陈既言的不回复消息,同时还涌上一股深深的愧疚——在既言哥哥最难过的这段日子里,自己不但没有帮上任何忙,反而还在心里悄悄怨怪着他。
前往吊唁地点的那一天,岑与惜从妈妈的花店里用心地扎了一束新鲜的黄白菊花带了过去。
岑与惜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陈既言了,当这次终于再见到他时,陈既言很明显地瘦了很多。
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往日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眸子此刻安静又沉默地敛下,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如同一枝笔直的竹,瘦挺但又始终坚立。
岑与惜终于顺着人流走到他的面前,她轻轻动了动唇瓣,一开口就忍不住带上了微弱的哭腔,“既言哥哥……”
说不清是对陈既言家人离世的共情悲伤更多,还是对陈既言本人的心疼更多,总之,她的声音很抖,浓密漆黑的眼睫染上湿意。
陈既言的眸子很黑,此刻看清是岑与惜后才微微有了些松动。下意识在妹妹面前保持无关紧要的样子,他不甚用力的勾了勾唇,轻道:“你怎么也来了。”
这样悲伤严肃的场合,不适合她这种应该一直明媚的少年人。
岑与惜摇了摇头,道:“我自己要来的。”
她对视上陈既言的眼睛,眸色认真又执拗,“我就想来。”
她不想让陈既言一个人面对悲伤,哪怕只是在远处遥遥看着,她也希望能和陈既言一起承担忧悲。
陈既言一时间愣住,几秒后,他突然垂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如同万年冰山融化,他的眉眼瞬间添上些许颜色。
但这一笑,也让岑与惜一下子有些无措。她没料想过陈既言会有这种反应。他可能会对她无奈,对她没办法,但偏偏哪种都没有,他只是突然笑了一下。
岑与惜愣愣,眼眸难掩慌乱紧张地看着陈既言,“怎、怎么了?”
那抹笑意在陈既言面上短暂停留一瞬,很快又淡去。他也摇摇头,道:“没什么。”
眼神示意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陈既言道:“累了就去休息一下,不用担心我。”
他竟然明白岑与惜的顾虑。
岑与惜突然就觉得心里变得热乎乎的,她乖乖地点点头,小步离开,让陈既言可以继续接待后面的吊唁宾客。
随便在一个座位上坐下,岑与惜双手搭在腿上,安静地坐好,只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陈既言的方向。
她忍不住。
她就想能一直看着他。
陈既言似乎有一瞬间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试探性的看过来,然后就看见岑与惜匆忙扭过去的饱满的后脑勺。
无声地扯下唇,陈既言突然觉得这些日子里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阴霾蓦地就散去了些。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生的问询,陈既言回神扭头,姜连颖正在问他一些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姜连颖捕捉到陈既言嘴角那一丝没有完全消散下去的笑,突然一愣,“你在对着谁笑?”
陈既言一顿,神色敛下。
“没有。”他淡淡道,又恢复之前的冷清。
很短暂的一次交流,但就那么巧的,让岑与惜目睹了一切。
也或许不是巧,因为岑与惜的目光一直就在陈既言身上。
但看清那一幕的那一刻,岑与惜还是克制不住地后悔。
还不如不看见。
因为只那一眼,岑与惜就清楚地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那正是岑与知那天给她看过的照片上的女生。
原来她也在这里啊。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啊。
岑与惜愣愣地想,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钝痛,像是被凭空劈成两半,痛得让她不自觉抓紧了胸口的衣服,有些直不起身。
那个女生对这里的场地那么熟悉,应该已经来了好多天了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