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开口说话时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干涩得要命:“先前是我胡言乱语,出口伤人,对不起。”
谢濯玉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有点惊愕,完全没想到晏沉居然会向他道歉。
“小仙君容色是无人能及的漂亮,笑起来自然也是很好看的。”这话听着有点轻浮,然而晏沉却说得一脸认真。
谢濯玉偏了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只觉得脸上的热意正在汹涌蔓延,烧得他的脖子、耳后都开始发烫。
关于容貌的溢美之词他听了许多,很多都比晏沉这一句夸张。
但他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为一句夸奖就羞得脸热耳烧,连心跳都快了许多。
晏沉眼尖地瞥见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垂,心知肚明脸皮薄的谢濯玉已经害羞了。
但他坏得很,偏装出浑然不觉的模样,只是一脸愧色地望着谢濯玉。
“我知道了。”谢濯玉被盯得不得不开口应了一句。
他很困惑为什么晏沉要这么执着这件小事,笑不笑有什么的呢。
晏沉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笑着起身在谢濯玉身边落座,然后将桌上的点心盒子打开,轻轻推到他面前请他尝。
容乐珩在征得谢濯玉同意后伸手也要去拈一块桂花糖糕,却被晏沉凉凉地瞥了一眼后再一次感觉自己的存在真的很多余。
那日的事好像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然而谢濯玉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天悄然发生了变化。
晏沉送他的每一束花、每一份糕点、还有看似随意却又无比认真的话都变成了一颗颗圆润光滑的小石子,投入了他平静的心湖。
涟漪初平又起,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感情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有所察觉,更何况谢濯玉本就敏感。
静下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去看晏沉,有个答案在咚咚心跳声里随时都要呼之欲出。
是喜欢。他有点喜欢晏沉。
然而得到答案后,谢濯玉却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他怎么会喜欢一个对自己忽冷忽热、还与自己有仇的人呢?
他真的喜欢晏沉吗?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他送给自己那些花么?
他一边苦熬着身体的疼痛,一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些问题。
在每一次濒死脑海中闪过少年晏沉的脸后,这些问题好像也有了答案。
身体状况变得恶劣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突破尘封。
他开始频繁地做梦,但是梦境并不连贯,更像是一块块的碎片。
醒了后他还是什么也想不起,只是因为梦升起的各种情绪仍未褪去,而下一次见到晏沉,那种疑似喜欢的感情也会加深些许。
既来之,则安之。
无力改变现状的谢濯玉只能沉默地接受接受着身体的变化,消化着那些情绪。
腊月二十九的夜晚。
谢濯玉缩在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望着洒在窗棂上的点点月光,半阖着眼等待今夜的梦。
醒来后虽不会记得,但他却莫名肯定,梦里的那些碎片都有少年的晏沉。
而与少年晏沉有关的记忆好像都挺美好的。
很奇怪,今夜他突然就很想做一个与晏沉有关的梦。
然而他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他梦见了竹青。
梦里的竹青一身青衣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本色,太多的血凝在一起就成了恐怖的黑色。
谢濯玉站在那个墙上挂满刑具的地牢里,茫然得不知所措。
在竹青从黑暗里显出身形后,那点茫然也消失了。
谢濯玉的脸变得惨白如纸,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但他跪坐在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青拖着断腿慢慢地爬过来。
那张布满刀痕的脸不断在视野中放大,他可以将每一处刀痕和烧伤都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竹青的靠近,他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腥臭得令人作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