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快,谢濯玉就被这锲而不舍的叩门声唤醒了。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过了一会才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晏沉。
谢濯玉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脸上仍带着未褪去的倦意。
没有皱眉,没有下意识的抗拒与逃避,他自然地抬手用手指轻轻地揉眼睛,微微歪着头看着晏沉。
琥珀色的眼瞳沾着些许水光,无比澄澈,像一面干净的镜子倒映出晏沉的影子,也是这些时日的第一次。
晏沉喉头轻滚,打好的那些腹稿在看见困得懵懂的谢濯玉后全都变得过于生硬。
“晏沉?”谢濯玉久等不到他说话,轻声唤了声他的名字,话尾上扬,脸上也浮起些许困惑。
“谢濯玉。”晏沉开口喊了他一声,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那日吓唬你时缺个耗材,我就想着废物利用一下。竹青他心术不正搞小动作被我抓到,我本也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他说着停了一下,轻呼了一口气,目光也深邃了几分。
谢濯玉不会知道,晏沉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其实是竹青脏如黑水一样的恶意。
那日他绕了远路来找谢濯玉,撞见了竹青在侧门与数个魔卫说话。
长相清秀的青衣侍从随意地摆弄着刚收到的礼物,笑容阴狠无比。
最难听最侮辱的词汇从那张嘴里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尽是咒骂谢濯玉的。
咒骂之后,他眼睛一瞥,突然又对几个魔卫软了声。
只要你们肯出血给够我好处,我不仅可以让你们见到他,还能想办法让他们尝尝他的滋味。说这话时的竹青脸上的阴毒当真是毒蛇王见了都甘拜下风。
但他的话真的激起了几个魔卫的欲.望。
晏沉听完了全程,冷笑着从阴影中走出,几句话轻轻落下,便让这几个垃圾万劫不复。
当晚,竹青就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那张脸——晏沉让人把着他的手,强迫他自己划烂了自己的脸,用的还是很小很钝的刀,只求他足够痛。
但这些,晏沉不会说与谢濯玉听脏他的耳朵,他也不后悔没有告诉谢濯玉。
非要说有什么后悔的,大概是他太迟钝,没有意识到有着一颗柔软的心的谢濯玉会无比在意这件事,甚至会与他生出隔阂。
谢濯玉微微睁大了些许眼睛,刚要开口说话,晏沉的食指却轻轻点在了他的嘴唇上。
“所以,他受刑与你无关,你不必责怪自己,”晏沉说着突然勾唇笑了,沉稳的声音带给人莫大的安全感,“即使他真的变成厉鬼来索命,也该是找我才对,所以你别怕。”
谢濯玉慢慢地低下了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的身子早就行将就木,死是早晚的事,所以他根本不怕死。
他只是第一次尝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而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办。
而这个人偏偏还是自己不该喜欢的人,更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处理这个。
在感情方面,失去记忆的谢濯玉只是个稚嫩的孩童,只能问自己的心,依着一些好像刻入骨子里的本能迈出试探的步伐。
“谢濯玉,不要走神,你听我说。”晏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将谢濯玉从混乱的思绪深海里捞了出来。
谢濯玉抬眼望他,然后慢慢地眨了眨眼,表情看着很乖,让晏沉差点忍不住亲他。
事实上,他也确实忍不住抬起了手捧住了谢濯玉的脸,动作很轻,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谢濯玉没有抗拒地将他的手狠狠打开,而是任他捧着自己的脸,等着他开口。
“明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想带你去赏雪。明天我来接你时,”晏沉顿了顿,再开口时的声音听着竟有几分哑,“我只会敲三下门。你若是不开门,我便当你不愿意,我也不强迫你。”
“那这就是最后一次邀请了,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你若是执意想与容乐珩离开魔界,我也不会阻拦。”
说完,他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右手拢入袖中背到身后,缓缓握成了拳头。
他的目光仍幽深地盯着谢濯玉瞧,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不等谢濯玉说点什么,他就抬头望了望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体贴地后退了几步:“我想说的说完了,先走了。”
话音刚落,人很快就已经消失在谢濯玉视线中。
晏沉一出扶桑阁大门才刚走了两步,就忍无可忍地一拳捶在了墙上。
那墙竟真的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而晏沉的手指全都通红一片,只是没出血。
假的,他刚刚在向谢濯玉撒谎。
晏沉忍不住舔了舔尖利的牙尖,漆黑眼瞳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金光,旋即就是浓浓的占有欲。
如果明天谢濯玉不开门拒绝了他,那他也会找其他借口死磨硬泡进门,哄得谢濯玉陪他去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