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桥上的风并非普通的冷风,越往后走越是强烈也并非谢濯玉的错觉。
这几百年来,晏沉最常走的一段路就是这座栈桥。他太熟悉这段路了,熟悉到可以闭着眼不扶铁索也可以走得稳当,熟悉到知道哪块木板有所松动。
除此之外,他更熟悉的就是这锋利如刀的罡风。罡风若有灵性的话,确实也该认识晏沉了,所以谢濯玉刚刚那话倒也没错。
若是谢濯玉再忍耐片刻往前走一会,就会发现那风真的能割伤他。
晏沉曾经在栈桥上空设了阵法,为的却是加强那罡风。
那段时日,他用二指宽黑布蒙住眼睛,日日来走栈桥。
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再返回。有时候一走就是一整日,天光熹微至暮色西沉,至月上柳捎,不知疲倦。
凛冽罡风张牙舞爪地在他裸.露出来的肌肤留下斑斑血痕,一次又一次划破刚愈合的伤口。
他无比享受这种重复与疼痛,走上一个来回,他就可以做到几乎完全放空大脑,什么也不用想。
“习惯?”谢濯玉捕捉到关键词,重复出声。
晏沉笑了一下,微微用力地揉了揉谢濯玉的脸,灵力聚于掌心使得手掌越发热,然后去焐那那冰凉的肌肤,但收效甚微。
他惺惺作罢地撤了手,抬眼对上谢濯玉眼中的困惑,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诶。”谢濯玉应了一声,还没想到说什么却被晏沉牵着手往前方不远处的小亭走,原本要说的话在察觉到晏沉情绪低落了些许后也全数咽了下去。
第51章 旧雪
他这才有空打量眼前的环境。
此峰峰顶平坦空旷,栈桥前方三十多步的地方建了一座精致漂亮的小亭,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建筑了。
谢濯玉跟在晏沉身后拾阶而上,在亭中站定。
寻常亭子中一般都是摆石桌石凳,然而这亭中却是一张梨花木软榻,榻上铺着厚实的黑色长绒兽皮。
这软榻上同样也摆着两个长条软靠枕,只是这两个不是兔子,看着倒像是猫。
谢濯玉又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叹,晏沉是真会享受。
从议事殿到宴厅甚至连这个小亭都不摆凳子只摆软榻,而软榻上铺的妖兽皮颜色柔亮摸着顺滑,全是完整的一整张没有半点瑕疵破损,有见识的就能看出那些皮毛都是稀有的妖兽所产。
他大大方方地在软榻上落座,多看了两眼后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摸那个软枕。
枕套的布料很是丝滑柔软,摸上去有点凉凉的。软得不可思议,不怎么用力地轻轻按一下就会陷下去一块。
谢濯玉被这绵软的手感打动,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睛,脸上的冷淡一瞬间尽数褪去。
他的手指认真地描摹着其上的猫咪胡须刺绣,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抬头往亭外看。
小亭右前方十来米的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刻了字。
只是石头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镌刻其上的字也被积雪模糊得看不真切。
谢濯玉看了好几眼才依着几道笔画将那三个字辨出个大概。
——不悔崖。
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每个宗门里大概都有一处供犯错弟子面壁反省的地方,青云宗也不例外,而这石头上的字叫他马上联想到了青云宗的思过崖。
魔宫怎么还有这样的地方?
不悔崖……晏沉也会有后悔的事吗?
谢濯玉心头一动,忍不住偏头去看坐在自己身侧的晏沉。
晏沉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侧脸轮廓的线条锋利,但是很好看。
只是简单的泡茶,但是不得不说行云流水的动作由他做出来确实极具观赏性,认真的表情更是为他添了几分魅力。
谢濯玉本只想悄悄看一眼的,但视线落到他身上后就黏住挪不开了。
敏锐地察觉到谢濯玉的目光,晏沉抬眼冲若有所思的他笑了一下:“想什么呢?再等一会,很快就好了。”
谢濯玉抿着唇点了点头,坐正身子看着他煮茶,将目光撕下来落到他手中的茶具上。
纵使现在没有旁人在场,他坐姿也依然端正,手要搭在膝上、腰背要挺得板直早已成了习惯。
晏沉余光瞥见他又正又乖的坐姿,闷声笑了一下心说真乖啊。
但他很快就想起谢濯玉的雅正是在什么环境养出来的,心脏抽疼了一下,过滤茶渣的动作也顿了顿:“小玉,你可以放松一点。这软榻和软枕可是我特意备的,你若一直这样绷着半分也不享受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