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玉放下木盒,伸手握住玉瓶,捏住瓶口塞子时手指颤抖得厉害。
那塞子也是玉做的,他手指没什么力,只是平直伸着都会抖,此刻只是觉得这玉塞捏不住。
尝试数次,终于打开了。
谢濯玉低下头,将瓶口凑到鼻尖,小心地嗅闻。
醇厚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突然觉得嗓子发干,甚至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他将玉瓶抵到唇边,只浅浅抿了抿酒液。
清甜的口感莫名熟悉,好像他曾与人一同饮过许多。
然而下一刻,谢濯玉又在剧痛中开始怀疑这也是自己的幻想,险些握不住玉瓶将酒洒了出来,但到底是稳住了。
宗尧早已经转回了头,在谢濯玉查看东西时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也将他开个玉瓶都费劲的样子尽收眼底。
“师弟,”宗尧脑子一热,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语气也急躁了些许,心底转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别再想着那头龙了!”
谢濯玉塞好玉瓶才抬起头,望着他时一脸茫然。
他轻声反问道:“龙?”
宗尧自知失言,目光闪躲,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什么龙,我应该想他吗?”谢濯玉凑近几分,紧紧盯着他,“我是因为他才被关在这里吗……师兄?”
宗尧不语,仓惶地把头低下去了,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什么龙,我脑子糊涂了……你莫再问了。”
谢濯玉不再追问,只是抿着唇静静地望着他。
宗尧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储物芥子里取出了一根桃花枝,小心翼翼地塞给谢濯玉。
“师弟,我记得你是很喜欢桃花的。”
“你还记得那次群仙宴吗?那日你喝醉了,跑到林子里睡了一觉,走时还折了根桃花枝。你宝贝得很,碰都不让碰。”他轻声道,“你的洞府有禁制,我进不去,那根是拿不到了,所以我便去鹤鸣山特意为你折了一枝桃花来。”
“师弟,我想你心中有许多事想做,可你只要被关在这一日,便一日做不成,一件也做不到。”宗尧吸了吸气,苦口婆心地劝,“师尊说你是千百年来绝无仅有的好苗子,是所有人里最有希望问鼎大道的,若真有那一日,有什么实现不了呢……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谢濯玉紧紧攥住桃花枝,眼神怔愣。
那一瞬,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陌生的记忆碎片。每一块记忆碎片里,都有一张熟悉的面容,却又有浓雾遮挡,饶是他再努力也看不真切。
“再好的桃花也有凋谢的一日,更何况开满桃花的花枝也不是独一无二的。”宗尧目光闪烁,凑近那道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缝隙对谢濯玉说,“师弟,你是聪明人,你肯定能想明白什么是对的。等你渡过此劫出关那日,我来迎你。”
缝隙彻底消失,月光无影无踪,石室内重新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濯玉攥紧桃花枝,眉毛紧蹙,不顾神识剧痛也要去捕捉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半晌,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石壁上,未愈合完全的额角再次磕破,鲜血蜿蜒流下。
两行清泪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淌了出来。
他记起来了。
那年群仙宴是他们初见。他在他的掌心写字,为他折了一枝缀满花苞的桃花枝,望着他的眼睛里已经藏进了他读不懂的心意。
人间重逢又定情,他们一起看过月亮,一起饮过很多上好的酒。
他用力牵过他的手也紧紧抱过他。他亲吻他的时候总是那样凶,可是说的话却很温柔。
他说的每一句喜欢和爱都是真心,许下的每一个愿望都是誓言。
他真的有个心上人,并非臆想,哪怕他已经被迫忘记了他的长相与名姓。
那个人爱他,爱得愿意豁出性命来救他。
可那人死了。
谢濯玉悲痛欲绝,已经分不清此刻是心更痛还是神魂更痛。
浑浑噩噩间,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是神魂破碎了吗……他要死了吧。
对早就心生死意的他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可宗尧的话突然在谢濯玉耳边响了起来。
不甘便像火星落到稻草上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他不该死……他还不能死!
对,他有想做的事情……他应该让那些害死那人的家伙都付出代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