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自原点头,目光随意在陆衡的房间转了一圈。 这儿的房子老,但装修新,原木风。在房间的布局上物尽其用,连角落都没浪费,是动过心思的。 陈自原的手自然下垂,搭在桌面上,摩挲两下,他看了眼台灯旁的一盆小仙人掌,“我挺喜欢这种装修风格的,不冷,一个人待着也好像挺热闹的。” “小面积可以这么装,你那套不行,”陆衡笑了一下,说:“空间留白多就没这个味儿了,堆积的东西杂了看上去又会乱。” 各方面都讲究,也是有生活情调的人,陈自原想。 他最后没忍住,伸手过去拨了一下仙人掌的刺,笑容很明朗,嘴上却说:“房子大了一个人住着特没劲。” 陆衡愣了一下,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城市花园,”陈自原说:“离医院近,上班方便。” 这小区在市中心,房价也不便宜。 潘乐曾经对陆衡说过陈自原看上去特有钱,如今有钱的概念在陆衡这儿模糊了,根本想象不出来。 陆衡把书桌前的转椅推到了陈自原那儿,让他坐。陈自原没坐下,他对房间里的一切都很有兴趣,尤其书架,上面摆着几张照片和一个石雕小摆件。 “我能上那儿看看吗?”陈自原指着书架问。 陆衡回头看了一眼,说可以。 石雕摆件的底座是一个斜坡,斜坡上有块巨石,而一位形象类似希腊神话的男人正以推动的姿态抵着石头奋力向上。 陈自原说:“西西弗斯。” 陆衡欣喜了一下,问:“你也知道?” “西西弗斯受到诸神惩罚,把巨石推到山顶,可每次到达山顶后石头又滚回山下,如此永无止境地重复下去。”摆件很精致,陈自原挺喜欢的,于是一直看着,“你喜欢这个故事?” “不算喜欢吧,”陆衡短促地笑了声,说:“我就觉得这故事挺哲学的,荒诞的哲学。” 陈自原挑眉,笑着问:“怎么说?” “人类生命中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死亡。在死亡来临之前,我们付出的所有努力、追逐的梦想,都是徒劳,”陆衡说:“摧毁意志比杀死肉体更残忍。” 很悲观的总结。 陈自原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说:“旁观者在巨石滚落后替西西弗斯感到绝望,可西西弗斯即便知道一切徒劳无功,仍然选择抗争诸神,只为了证明我存在。” 陆衡怔忪地看着陈自原,“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活着吧,”陈自原说:“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总得活下去。” 陆衡问:“人在意识虚无时还会想要积极地生存下去吗?” 陈自原很认真想了片刻,缓缓开口:“我曾经有段很沮丧的生活,倒不是想死,就觉得这世界没意思。” 房间里的灯光看,陆衡好像拼尽全力才能看清陈自原,他看得很专注,“后来呢?” “后来我想通了,”陈自原的笑意像映射在湖面上的光,“你可以消极,也可以精神焕发的争斗,可能结果都一样,但过程总有不同,所以我不认为西西弗斯重复推石头的行为是无意义的。或许在将来某一天,你会在不同的过程中遇到特殊的人,改变我们最终的结果。” 巨石滚落和推动的震动仿佛就在耳边,却又隐在昏黄朦胧的人间烟火中,一切很不真实,又必须存在。 陆衡无法形容这种感觉,温婉又震撼,心向往之。 “原哥……”陆衡喃喃低语。 “陆衡,哲学本来就是讨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所以不必代入其中,”陈自原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陆衡的头发,“我们都要开心。” 他手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味道比冬天的风凛冽,能让陆衡的心境豁然开朗。 “我知道了。”陆衡低下头说。 于是陈自原的手掌自然而然落到了陆衡的后脖颈。 陈自原恋恋不舍,又不能显露出暧昧,于是生硬抬手,稍稍往外侧移,拍了拍陆衡的肩。 “这石雕哪儿买的?”陈自原转移话题,说:“不常见。” “我大学学长雕的,”陆衡脑袋还垂着呢,说话声儿不大,“他园林设计专业的,业余捣鼓这个,弄完了又懒得带回家,全送人了,我挑了一个回来。” “嗯,”陈自原心里酸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确实不错。” 然后陆衡就不会往下接话了。 眼看要冷场,陈自原又看见了石雕摆件旁边的相框。 巴掌大的相框里夹了两张照片,挺旧了。照片里是个男孩儿,站在相同的建筑物前,从小到大的两个阶段。 照片的色彩有点儿晕开了,意外增添了柔光的滤镜,陈自原认出了里面的人,跟球球有点儿像。 外甥像舅舅的说法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是你吗?”陈自原问陆衡。 陆衡愣了一下,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