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云还听说,那桩案件当时留下了证据。”
“证据?”燕玉泽笑得眼眸深深,“在何处?”
“就藏在龙场书院万卷阁的顶楼。”
燕玉泽“扑哧”一声乐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竟然传得还有鼻子有眼。那不妨这样,我这就带殿下进入万卷楼顶层,咱们叔侄一探究竟,如何?”
“皇叔说笑了,修云也只是听闻有这样一件东西,至于具体是书、还是别的什么物事,修云也不得而知,又何谈取证?”
燕玉泽一脸无辜:“殿下如此说,那龙场书院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凭空说有什么证据藏在万卷楼,又不知是何证据。这可太冤枉人了,罚酒罚酒!”
燕修云仍旧盯着燕玉泽的脸,却看不出丝毫破绽,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难道传闻是假?
可这世上的诸多事情,哪有那么多空穴来风?
燕修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得门外内侍高声宣道:
“祁王殿下到——”
三皇子燕长文带着七八名侍从穿过回廊走了过来。
燕长文与燕修云身高相仿,然而体态却迥然不同。他体型富态,面颊丰腴,双眼被肉挤得仅剩下两条细缝,肚子浑圆,随着步伐轻轻颤动。
这位祈王殿下的外表虽与“玉树临风”四个字毫不沾边,但却是出了名的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圣贤经典更是信手拈来,即便是与国子监的司业们辩论,也能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燕长文突然造访,令燕修云颇感意外,而燕玉泽则依旧神色自若。
二人起身相迎,燕修云眸色深沉,面上笑着道:“今日这是什么风,竟然把三弟吹来了。”
燕长文笑容满面,手中捧着一幅卷轴,向二人行礼道:“大哥、六叔,长文作为读书人,仰慕龙场书院之风采已久。此番因府中有事耽搁,未能赶上院庆盛典,心中甚是遗憾。
为表歉意,小侄特地画了一幅《二龙戏珠》来向六叔赔罪,还请六叔笑纳。”
他手腕一抖,将那卷轴展落开来。
只见画中两条巨龙蜿蜒盘旋,一白一黑,相互对峙。白龙犹如银甲披身,伺机而动;黑龙则双眼炯炯有神,显得更为凶猛。
那笔触时而轻盈如丝,时而厚重沉稳,将两条看似嬉闹,实则相争的巨龙描绘得栩栩如生,足可见作画之人的功力深厚。
“侄儿拙作,斗胆请皇叔点评一番。不知皇叔认为,这画中二龙,究竟谁能夺得这颗明珠呢?”
第132章 二龙戏珠
燕长文此话一出,雅间内的气氛霎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燕玉泽淡笑着瞥了一眼那画,继而将目光投向燕长文那双被肉挤得几乎看不见的细缝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哦?三殿下这是在考校本王么?这作画之道,本王确实是个门外汉,然而这观画么,倒是略通一二。”
他说着,踱步到画前,指着那黑龙道:“这黑龙体态矫健、目光如炬,虽然看似在嬉戏,然而龙尾却暗中卷起了一股旋风,显然早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蓄势待发。”
他的手指又移向白龙,轻笑道:“而这白龙么,虽然身形略显单薄,却银甲披身、气势不凡,倒也不落下乘。”
燕长文听罢,双眼细缝之中精光一闪,抚着宽厚的手掌笑道:“六叔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学识渊博,连这观画之道也如此精妙。侄儿佩服、佩服!”
他说着,又转向燕修云道:“大哥以为如何?”
燕修云深深看了他一眼:“三弟的画技自然是精妙绝伦,至于这二龙孰能夺珠么……孤自然是相信,无论何时何地,真龙永远只有一条。”
“说得好!”燕长文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话锋一转,手指向画上的一处道:
“不过难道六皇叔和大哥都没有发现么,此白龙无角,乃是一条外形似龙的蛟龙!
试问,生于湖泊河流之中的蛟龙,如何能与遨游九天的真龙一较高下?”
此言一出,燕修云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而一旁的燕玉泽却再次笑了起来。
“三殿下此言有失偏颇。百姓虔诚供奉神明,无非是期盼上苍能赐下恩泽,佑我江山社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本王曾听闻一种说法,那些备受万民敬仰的神灵,因百姓的信仰与供奉,其神力亦会随之日益强大。因此,以本王之见,这二龙之间的较量,胜负之数并非取决于它们的出身如何,而在民心。”
燕长文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燕修云更是神情晦明难辨。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燕长文便起身告辞。
待他走后,燕修云看了一眼仍旧气定神闲的燕玉泽,沉声道:
“皇叔似乎对三弟的到访并不意外?”
燕玉泽轻捻着杯中的清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何要意外?这龙场书院,太子殿下既然来得,三殿下是个读书人,自然也来得。”
燕修云被噎了一下,却又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只得皱眉道:“他此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