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在那个不值一提的山沟沟里,村子小得没有名字,只有猪圈有数。
在那个地方,猪是命根子,是“生财工具”。猪也许会被端上桌,但女人面对猪的时候有时也不过是它的粮食。
小时候的她,知道自己是女人,但她从不觉得那些被关进猪圈的女人是和她一样的人。
她甚至很小就明白了,那些眼里有光的女人——不适合活。
因为她们不是疯了,就是被切碎喂了猪。
不过,她第一次放走人,是五岁那年。
那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女人,眼神凶狠,晚上从不睡觉,天天挖墙。
有天武昭喂猪回来,发现猪圈开了一点,她没叫人,反而偷偷塞了点干粮进去。
“你能逃就逃吧。”她小声说。
那女人愣了一下,逃了,却没逃远。
第二天,猪群吃得很饱,甚至连骨头都没剩。
她才五岁,倒都不觉得难过。
只是觉得——“下次挑个能跑快点的”。
做这种事多了,就麻木了。因为她的本意就不是为了救人,她只是觉得有意思。
“看看你们这些女人,会变成什么样。”
看看我们这些女人,会有什么未来。
直到她自己被关进猪圈,她才发现一直以来,她给错了东西。
她不该给那些女人粮食,她应该给她们递去一把杀猪刀。
后面的故事很励志,趁着死了人一团乱的功夫,她躲在车子底下,偷了书,偷了鞋,偷了身份证和火车票,顺利上了大学。
城市的夜晚比猪圈还安静,她喜欢这里,但她不喜欢这里有太多的人。
还是猪好,猪很聪明,猪很安静。猪,什么都吃。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会和林晚凉扯上关系,更想不到,假若人生还有一条别的路线,她和林晚凉、汪姝相处的时间更长一点,她还会学会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而把自己的行为掩饰成某种创伤应激,来去“讨好”自己的同伴。
反正遇到林晚凉前的她不在乎。
林晚凉,很有名。
幸运——她的妈爸都死了,还死得那么巧,让她能享受所有教授的关照;聪明——也不比自己强到哪里去;有人缘——即便她总是摆出“永远不需要别人”的怯怯表情,但偏偏就有人愿意冲上去,把她当成小可怜来保护。
武昭偶尔听过别人讨论她的名字,从不曾在意。
如果不是她的猪吃了林晚凉的豆子,如果林晚凉没有暗中使坏搞砸了自己的实验还弄病了自己的猪,武昭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愤怒到发狂。
她想把林晚凉剁碎了喂猪,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这里不是那个小山村,她就算可以光明正大当个孤僻的怪物,也不能真的违法乱纪。
所以她第一次为了“别人”耗费心思,就是故意让猪去不停地啃林晚凉的豆子。
林晚凉往哪里种,她就往那里去引猪。她倒是看看,这个能把她激怒的林晚凉,被她气到声嘶力竭会是什么样子。
事实是,林晚凉永远是一副怯弱的样子,只会暗地里使坏,却从来没有发过火。
武昭觉得自己简直完败。
武昭越来越觉得气恼,她的世界里本该只有她自己才对,怎么现在好像有了一个永远“站在她对面的人”,让她连陪着猪的时候都不时会分神想着要怎么才能再害林晚凉一场,然后赢了她。
直到末世来临,林晚凉救了她。
这又是全新的情感体验了。
她花了本科全部的时间确定了自己恨林晚凉,自然也认定林晚凉也恨她,林晚凉休学不来上学还被她看作是示弱的体现;可是林晚凉却救了她,还不止救了一次,还收留了她。
还带着一个陌生的人。而这个人更离谱了,武昭不仅讨厌林晚凉,还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也讨厌上了她。
好奇怪。
武昭觉得自己看不懂。她的世界本来很简单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把阻碍自己要做的事情的人赶走然后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可是现在,她天天都要纠结胸腔内汹涌而来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末世到来后的半年里,她每天都经受着这股情绪的折磨,当然,她武昭很有教养,没有表现出来,最多只是语言上怼一怼。(?) ', ' ')